“天打雷劈没人性的东西，也不想想当年……”画扇被沈玉蝶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气到了，她骂了一半，话还没说尽，却被玉锦捂住了嘴。
“嘘，莫让她听见了去。”沈玉锦已是平静了下来。她喘着粗气，奄奄一息，“我横竖没几天活头了，你们却不是，若是惹得她惩治你们，我怕是死也死的不甘心。”
画扇却是红了眼圈，与流霜一起将玉锦扶了起来：“姑娘别这样说，姑娘是个有福的，少不得长命百岁，我俩在您前头去了才是。”
“我的身体我自是知道的。”沈玉锦苦笑，“若是早些去了就好了，一死百了倒也清净，何苦让我知道这些……难道当真是上天在惩罚我这等不忠不义之人？”
“姑娘可千万别这样想。若真的是您说的那样，那姓陈的头一个逃不了，何苦到了现在这种地步。”画扇安慰她。
流霜嘴笨，不懂说些什么劝慰话，只默默倒了一盏温茶递给了沈玉锦。
沈玉锦喝过后，终于稍稍顺了气，不如之前那样喘了。她趁着现在还有意识的时候叮嘱这二人：“我怕是熬不过今晚了，你们别说话，我知道你们不想让我这样说，可事实如此，是谁也争不过的。”一口气说这些话，沈玉锦已是觉得乏了，稍稍休息了一下，硬撑着道，“你们跟着我净过了些苦日子。眼下我身边没什么好东西留着了，只有那妆奁是你们二人拼死救下的，我死后你们就把这妆奁卖了，这妆奁是大庆年间的宝物，若要懂行的人来看至少五十两，切不可让人诓骗了去。你二人得了之后便平分，算是我给你们的嫁妆。尽管微薄，我的心意也只能到此了。”
说完之后沈玉锦咳嗽起来。画扇流霜两个却是哭得收不住，二人一个帮玉锦拍着背，一个趴在玉锦膝上，好不凄凉。
“不哭了，哭坏了眼睛就不值当了。”缓了一口气，沈玉锦道，“我能交代的都交代了，我死后你二人只需随便找个地方将我一扔就作罢。然后趁着前庄那些人没发现赶紧跑就是，跑得越远越好。你们的身契我早就烧了，便是逃走他们也没什么权力将你们抓回来。可都听仔细了吗？”
画扇流霜俱是点点头。
沈玉锦遂才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番话已是耗尽了她全部的气力，她靠在枕头上闭了眼睛小憩，流霜仔细为她盖好了被衾。
入夜时下了场暴雪，窗外尽是松枝被大雪压断的声响。
雪下得最大的时候，沈玉锦醒来过一次，她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梦，啜泣地说着“阿娘我错了”之类的话。画扇慌忙将她叫醒，沈玉锦睁眼打量了四周，方才想起自己现在在何处。
“我这一生犯了不能犯的两大错误，因而穷途末路不得善终。”她说道，“一是不辨忠奸，不仅害死了真正疼我爱我之人，而且还听信了那等小人的谗言媚语，我悔不当初。”
流霜和画扇明白她突然回光返照，是因为该说的话还没说尽，遂不打扰，流着泪默默听她说完。
“二是爱上了宁淮安，阻了他的如花美眷，毁了他的大好姻缘，还害得我身陷囹圄，囚困于此。”
风雪骤剧。
“若我还有来世，只愿能护的阿娘周全，还尽姨母恩情，手刃杀亲之人，还有与他不复再见。”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轻极轻。语尽之后，沈玉锦眼里的光芒一点点褪去，最后灰败如一潭死水。
流霜与画扇已是哭得泣不成声。流霜抬手，轻轻将玉锦睁着的眼合上。
隆安三十九年正月初八，东宫。
穿着月白交领玄线镶边宽大衣衫的男子坐在书案旁，听着下边人将今日之事一一禀告，说到宁国公府时，案前男子执笔的手一顿，停了下来，抬眼看他：“既是再娶，这阵仗怕是于理不合吧？”
“原来的那位世子妃因淫佚而出，并非亡故，所以这样的礼数规制并无不妥。”底下的清客回道。
男子听他说起“原来的世子妃”，稍稍有些许的印象，便问：“原先的可是武安侯府那位嫡长女？”
“正是。”
男子恍惚间想起幼时的一些事。当初他见她时仍是个小团子，穿着件象牙白的袄子，虽是到了能说话的年纪，口齿却比同岁的含糊些，说的净是他不懂的话。
“既然休了，现下人在哪儿？”
清客没想到他这样问，一怔，方才道：“宁国公府的世子仁厚，并无要求自缢，而是将她送到了庄子上恩养静休。”说毕，他大着胆子看了一眼上头那位，“这位可是殿下旧识？”
“以前在母后宫中见过一面。”他想着当初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如今到了这种地步，不觉动了些恻隐之心，“你私下派个人去庄子上看看，动静小一些，不要惊动旁人。看有什么能帮的帮一把就是，天寒地冻的，免得让人撑不过去。”
清客领了命，遂下去了。
隆安三十九年正月初八，宁国府世子再娶。
同年同日，原世子妃、武安侯府嫡长女沈氏病故。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收藏的都是我的小可爱～
太子殿下打了个酱油emmmm
沈玉锦一怔。
“是沈玉兰。”沈玉蝶笑起，“你这辈子能得这么多人的算计也是不容易。若真做了鬼，别忘记还有她一份。”嘲讽完沈玉锦之后，沈玉蝶方才一打帘子离去了。
沈玉锦惊讶至极，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时你姨母小谢氏在，略懂一些医术，方才拖住了谢氏的病情。可是你不信她，在我阿娘的教唆下硬是换了药，所以谢氏才去的那么突然。”沈玉蝶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她很享受这样折磨沈玉锦的感觉，“害死你娘亲的凶手正是你。后来你还帮着我阿娘一起对付小谢氏，说起来小谢氏也算是你半个恩人呢。正因为你是这样的不忠不义恩将仇报之人，所以上天才罚你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说完沈玉蝶大笑起来，浑然不顾沈玉锦已是面如死灰。
“沈玉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她看着沈玉蝶的眼里满是望不到底的恨意。
沈玉蝶大笑：“那也得等你能变成鬼再说。”
这时流霜和画扇听到屋内动静已是硬闯了进来。沈玉蝶见目的已达成，也不恋战，心满意足地离开。走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着玉锦说道：“对了，还有一事我忘记了。你被诬陷与外男私通这件事不是宁小世子做的——”
沈玉蝶瞥了眼流霜的背影，嗤笑：“这丫头是你从前院上的吧？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阴沉沉的，看着就不讨喜。”
若是以前，沈玉蝶如何敢这样当着她的面直言她丫鬟的不好？一切早就变了，不复当初。
沈玉锦又咳了两声，病怏怏问她：“你已是侯府嫡女，又如愿以偿嫁做了尚书夫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何不肯就此放过我。”
“二姐姐，你虽得天独厚占尽先机，但真是没什么脑子。要不然也不会犯了和你娘一样的错误。你还记得你在宁国府时每天喝的一碗容养花茶汤吗？那汤里是加了药的，正如你娘当时喝的一样。”
沈玉锦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抬手想要扑过去厮打沈玉蝶。沈玉蝶却是松松一转身，躲过了她的手。沈玉锦一时摔在了地上，那地面冰冷生硬，她本身就生着重病，如此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沈玉锦攥紧了手。
“你母亲是中毒身亡的，一种□□，无色无味，就算死的时候也不会惹来任何人的怀疑。同你现在别无二致。”
一旁的流霜见沈玉蝶越说越不象话，正要开口，沈玉锦却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你先出去吧。我与三姑娘有事要说。”现在不比当初，流霜若为她出头惹恼了沈玉蝶，她可没有什么能力去护流霜周全。
流霜犹豫一下，见沈玉锦盯住她不放，只得行了一礼，乖乖退到外面去了。
沈玉蝶道：“我也知道这事你怕是早就料到了，不过只是拿它来恶心恶心你。我真正要说的不是这个。”说完一顿，沈玉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看向面容枯槁的玉锦，“我要说的是关于你母亲谢氏的事。”
听到“谢氏”两个字，沈玉锦倏的抬眼看她。
沈玉蝶看她终于不再无动于衷，遂才满意地笑了起来：“二姐姐可知道你母亲是怎样死的吗？”
沈玉蝶冷笑：“姐姐算是问住我了。按理说你从前也没有苛待过我，可我就是莫名其妙不甘心看你好过些。或许是因为你一出生就能坐拥最好的，而我苦心经营才得以换来现在的一切，所以我才这般地恨毒了你吧。”
沈玉锦不理会她这的话，直言道：“你今日若是为了宁世子大婚一事而来怕是来错了，我与他并没有什么感情，早在他为了沈玉兰算计我的那一天，我对他就已经彻底死了心。”
<li style="line-height: 25.2px"> 沈玉蝶抬手扶了扶自己发髻，笑道：“许久未见，二姐姐说话还是这般难听。罢了，既然是大好的日子，我便不同你置这个气了。”说完，她似有意无意地看相沈玉锦。
谁知道沈玉锦根本不接她这个话茬。她早就心灰意冷，世间恩恩怨怨与她已没了关系。
沈玉蝶见状，冷笑一声，却是自顾自说起来：“罢了，二姐姐虽然不问，但我知道你也是好奇的，我便坦白了告你，今儿个是咱们大姐姐嫁入宁国府的日子。虽是填房，但宁小世子却很是厚待她，礼数规格不仅不比你当年的差，甚至还远在你之上。到底是娶的心爱之人，这明眼看着就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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