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阳耽搁了不少时日后，陆瑾之终于打算离开了，叶善窈亦和邓氏道了别。
这几日一直在下雨，在到达京师之后总算雨过天晴，放眼望去，苍穹如被洗涤一般清澈干净，远山清脆，上头草木郁郁葱葱，清晰可辨。
马车渐渐在一处气派的大宅子前停下，叶善窈知晓了她师父的身份，已经想象过王府的模样，但是真正看到了还是有些暗暗吃惊。
晋王府就在内城，里皇城不远。里面不似江南的假山流水，却也没有太过庄严肃穆，只是因为她师父封地在蜀，这个宅子便无人入住，此刻便显得有些清冷。
叶善窈一路过来，暗暗咂舌，这里还是师父不常住，算是闲置都是这番模样，也不知蜀地的王府是何等模样？跟在陆瑾之后头一声不吭。
等到了房中坐定，叶善窈才迫不及待问她师父：“我哥哥呢？”
路上，他曾经提过，到了京师忠勤伯就会过来接她。带着叶善窈那么三个月，他早就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小徒弟，眼下这徒弟就要离开，他颇有些不舍。又见叶善窈这样迫不及待，他眉头也微不可察的皱了皱，过了一瞬才道：“今日休息之后，明日还得入宫，后日吧。”
叶善窈一愣：“入宫？”
陆瑾之颔首：“陛下备了宴席，特意指名要你一同出席。”
叶善窈再是一愣，却见陆瑾之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再续上了一句：“左右我……”他本想说左右我都在，讲到一半，见叶善窈看过来，硬生生的咽了会回去，“左右没什么大事，不必拘谨。”
“……”叶善窈很心虚，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入宫，怎么可能不拘谨，顿了片刻，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紧张：“我哥哥也会去吗？”
陆瑾之颔首；“朝中重臣，三品以上的诰命女眷皆在，忠勤伯既是吏部侍郎正二品，自然也是在的。”
叶善窈点了点头，却是松了一口气。
次日，天气大好，可见满天的星辰璀璨。
“姑娘。”茯苓在一旁一件件给她换衣服，“您瞧瞧这件如何？”
叶善窈其实还是很喜欢这些珠钗发饰的，今日也算是第一次入宫，她害小，不求艳压全芳，但也不能给师父丢脸，摸着下巴打量了一会：“方才那件嫩绿的再拿来看看。”
“……”
得知姑娘今日回来，她本是开心的，但是未曾想，三月不见，姑娘的性子真是……愈发的活泼啊。虽然是入宫，但姑娘何时如此惦念起衣装来了，茯苓绑着叶善窈把衣服换好，便听见了叩门的声音。
“善窈。”
叶善窈认出这个声音，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迎上前：“师父！”
茯苓看着陆瑾之微微一愣，在伯府的时候，她不是没见过陆瑾之，只是不曾想昔日的世交商贾之子，居然变作了晋王。至于为何姑娘是喊晋王师父，茯苓也大致有所耳闻。
但是看着姑娘和晋王，茯苓的神色有些微妙。
虽说是师徒……但是晋王也没大姑娘几岁吧。
陆瑾之在门口就听见里头的动静了，进来一看，发现周围零零散散的摆了好些衣服，他徒弟现在就穿了衣裳嫩绿白纱的衣装，尽显俏丽，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兴致勃勃：“怎么样，好看么？”
看着她这幅欢快的模样，问他衣装好不好看，陆瑾之有片刻的失神，几乎被她的笑容晃了眼，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微微颔首。
叶善窈满意了，又坐回妆台选发饰去了。
她还未及笄，发簪步摇都还不能用，选择极其有限。
宫中，年少的皇帝也很快得知晋王已经和徒弟来了，他喜上眉梢，直接放下手里的折子，便从龙椅上下来：“六叔来了？”
太傅弯腰站在那里，看着皇帝面有喜色，他也忍不住点头微笑；“今晚方到，方才晋王派人传信，说一路有惊无险，请陛下宽心。”
其实在皇帝出生前，陆瑾之已经在终南山了，但是对这个六叔是事迹他早有耳闻。先皇还在世的时候，也会常常召六叔过来。
小时候他就觉得六叔极其有趣，面上看着一片严肃自持，却实则潇洒风趣，如清风朗月，自成一派风流。
看着皇帝面色的向往与恍惚，显然是回忆起年岁，太傅垂首站在一旁，由衷的未陛下有这样一个信任的亲人而高兴，但是还是忍不住提点：“晋王虽长在终南，不似凡尘俗子，但是……毕竟手有兵权，陛下……”
皇帝闻言，面上欣喜稍退，他年纪才十五岁，正是好玩的年纪，闲时也翻阅了不少话本，对江湖人的恣意风流，也早有所耳闻。但毕竟长与深宫，那些尔虞我诈，又岂能不知，面上是亲兄弟，背后也不知何时会捅一刀下来。
譬如这楚国公，先皇再世的时候，不是也视他为肱骨之臣？
皇帝垂下眼，他与六叔也有多年未见，不知六叔可一如当年？
半晌，皇帝才抬起头，脸上是不和年龄的沉稳：“多谢太傅，朕明白。”
太傅笑了笑，也没在这个事情盘旋，转而道：“老臣听闻陛下还特意指了晋王那徒弟？”
此事他没有藏着掖着，皇帝笑了声，恢复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听说六叔收了个弟子，只比朕小两岁，也不知是什么模样，乘机喊过来瞧瞧。”
太傅微微皱眉，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随之颔首，“与陛下年纪的确相差不大。”
李淳张了张口，本还想求情，但看着楚国公这一幅拧眉的模样，心生退缩，终究什么都不敢出声，弯腰退下。
过了一瞬，忽然再有人进来，垂首：“国公，已查明晋王那徒弟身份。”
楚国公这才拂袖：“蠢货，打草惊蛇，谋害宗室是何等大罪，你难道不知？”
李淳自然明白，本来心中就忐忑不已，听到楚国公这叱呵，身子一软直接俯首叩拜：“下官，下官是一心为了国公啊，国公救命！”
楚国公瞥了他一眼，眉头渐渐敛起，却没说话。
晋王回来了，宫里头那位，想来很快就有动作了。
但不过黄口小儿，又能兴起多大风浪？
看着李淳哆哆嗦嗦的跪在那里，楚国公实在觉得看着心烦，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晋王。”听到这个名字，楚国公眉头紧皱，之前那事还没个定论，晋王转眼又参合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李淳垂着脑袋，不敢去看楚国公反应，只是道：“晋王插手此事，几次与将军相见……想来将军也是迫于晋王压力。”
楚国公冷哼一声。
李淳贪权，林少尹恋财，南嘉树重情……个人有个人的执念和弱点，唯有他这个义子，也不知哪里养出的这幅嫉恶如仇，处事为公的君子模样。
君子，与他而言，最是麻烦，还不如一个庸庸无为的鼠辈。
李淳后背上已经都是汗，但见前头楚国公什么都没有说，他不敢离开，只能惶惶然的站在那里等候发落，不知过了多久。
楚国公没有说话，他心一横，干脆直接上前认罪：“下官该死，下官胆大妄为，想着晋王对他那个徒弟上心，就想了这个办法，本想是想从他徒弟口中问出什么，心绪还能得知那宝物的下落，未曾想……”
先前，楚国公知晓了郭奉先和林少尹一事，原想派李淳过去调和，未曾想他这个义子，还是把一直罪状直接呈了上来，丝毫都不给他这个义父面子。但也是看了那些条条列列的罪状，楚国公方才得知，这么多年，林少尹到底背着他干了什么勾当。
李淳事情没完成好，当时好说歹说都尽了，郭奉先却是分毫不让，他唯恐楚国公责怪，但也不敢把这个事情完全推倒郭奉先自己身上。思虑片刻，头垂的更低：“……您也莫要怪罪将军了，实在是晋王也在，郭将军即便想给您面子，晋王那里却是交代不过去了。”
李淳这才如获大赦，准备告辞离去，然则楚国公看向来人，却没让李淳退下，反而直接道：“说。”
下人禀报：“国公，晋王已进了京。”
听到这一句，楚国公又是冷笑一声，却看着他不说话。
听到这身，李淳身子一颤，只能勉勉强强的稳住。
忽然，闻得外头有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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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府，李淳弯腰站在那里，头上冷汗直冒。
楚国公负手而立，眉头紧皱：“奉先他当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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