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四郎,原名江口孙四郎,是平藩王账目组江口家的三儿子,因为家里的家督和家禄(资产人脉)都被大哥继承,这位不受宠的三儿子只能另找出路。
在幕府统治下的江户时代,社会各阶级的流动差不多是固定的,粗略划分为:将军→武士→农民→町人。这跟晋朝完全不同,司马氏皇室是被各个士族门阀掣肘了,这个国家的天皇却是被一班武将给控制住了。
从上面粗暴的阶级划分就可以看到当中没有“士”,士者,文人也。底下的人很难靠学识或功勋爬上去,上面的人又不甘愿让家族败落,就弄了一个“格禄相应”的结亲方式。简而言之,就是上层藩士绝不可能跟下层藩士或者庶民通婚。
既然每个藩的职位都是固定的,多出来的子嗣就没办法享受家族的庇荫,只好分出去,就像孙四郎一样。这位自卑又自傲的武士不出意外地成为了內藤家的“婿养子”,也就是上门女婿,改了“內藤”姓,而后继承了这个家三百石的官位,可谓“一步登天”。
好吧,三百石的官职不算高,与孙四郎这个下等武士算是半斤八两,只要他好好干,生下子嗣,就能延续內藤家的荣光。只不过这个上门女婿接任內藤家的职务还没多久,就搞砸了上头派下来的第一件事。
人死了,自然要弄清楚缘由,免得上门女婿的事殃及內藤家。从江户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是这名武士在殿前失礼,因觉得是自己让海坂藩蒙上污点,没脸回去,只能引咎自尽。
哈,想想也知道当中的猫腻,明知道孙四郎是新人,还不给他讲解觐见的礼仪规矩?这不是明摆着推孙四郎入陷阱?然而,负责掌管藩内司法,且熟知礼仪的用人大人,恰巧是原主的情夫——藤井勘解由!
真是好大一盆狗血。
更狗血的是,这个设陷阱的人居然死了?!
妮翁是在这具身体伤心欲绝的时候穿过来的,如果不是她走不出上一世的回忆,一直郁郁寡欢,她可能早早穿帮了。
阿满见夫人哭得如此伤心,想起过去相伴的岁月,不敢再起怨怼,连忙安慰她:“夫人,如果找到好的医者,治好大人的病,大人就能夫人找个更好的,也不用现在什么都担在您身上。”
“……真的吗?”妮翁哀泣地望着她。
阿满脑袋一昏,打包票道:“真的!阿满就认识一个民间的神医,到时我把他介绍给您!”
“阿满谢谢你!”妮翁紧紧握住她的手,满脸感激,“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阿满。”
“……”
阿满回过神,发现自己夸下海口,赶忙推辞,但此时夫人的乳母来到门口,打断她们的谈话,她只好恹恹地退下。
“夫人,大人唤你过去。”乳母春和子慈爱地看着妮翁。
此时妮翁庆幸这里的女人都是那么温婉内敛,她毫无破绽地饰演了一个为丈夫悲痛欲绝的“大和抚子”角色。
悲伤是真的,但不是对孙四郎,也不是对勘解由。
她收起眼泪,双手放在腹前,抬头挺胸,小步小步地往原主父亲那边走。
穿过两条环廊,拉开重重拉门,绕过一道唐狮子屏风,妮翁就看见薄纱帷帐里的病人。原主的父亲已经病了半年,起初是觉得头晕目眩,但见自己还能撑下去,就没注意,后来突然晕倒在老中大人的宴席上,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妮翁小心避过叠敷上的家纹,跪在病榻边,轻声道:“父亲。”
“……”老內藤大人巍巍颤颤地伸出手,嘴巴开开合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这一幕,与那个人临终前何其相似,妮翁捂着嘴巴,无声地抽噎起来。
“……加…加世……你要、要好好的……我已经给……送去信……别担心……”话还未说完,老內藤大人的手从她手中缓缓落下。
妮翁瞳孔紧缩,她仿佛看到在百草枯败,霜华迎雪时逝去的那人——
“你……要好好的……愿我们来生再见……”
“不要!不要离开……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苍白瘦削的面孔上是他那永恒凝固的笑。
和煦而满足。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叠敷:榻榻米
(在日本,一些人家里的榻榻米的四边会绣上族徽家纹,不能踩上去呦~原因大家都猜的到~)
町人:商人
“阿满知错。”阿满见状,倔强又不甘地伏身。
“唉……阿满,”语调转为愁苦悲涩,妮翁用袖边拭泪,幽幽叹道:“如今孙四郎逝去,勘解由也离开了,父亲大人还卧病在床,阿满呀……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位从小跟到大的侍女也是一片好心,本来能延续內藤家族荣光的上门女婿,上个月因办砸老中大人吩咐下来的事,在江户城切腹自尽了!雪上加霜的是,跟原主有亲密关系的情夫也在昨天被刺杀,如果再不想想办法,內藤家族在城内的职位会很快被撸下去。
到时沦落到庶民,谁都可以踩他们一脚!
妮翁微转了转眼睛,小巧的茶杯放在茶盘上,咯了一声。阿满不自在地移了移,掩饰般地把冷茶撤下。
“……我有没有说过,主人的事不要多管?”妮翁冷硬的声音划下主仆界线。
阿满眼中蓄泪,她不明白为什么夫人会变成这样?明明以前一直很信任她。如果不是她帮忙打掩护,夫人和用人大人的事早就在海坂藩传的沸沸扬扬了。
妮翁漫不经心地抚平小袖上的折褶,收起来不合宜的情绪,冷声道:“你觉得自己没错?”
庭院里白雪寒凉的气息,没有阻隔地传入内室,妮翁神情冷漠地跪坐在叠敷上,脸色苍白,手里的茶早已冷却。
她身上穿着全黑的和服,腰带没有纹饰,头上也没有栉簪。
据说,颜色越深,代表心中越悲戚。
“阿满。”
“是。”阿满乖巧状。
妮翁侧目看去,清冷道:“何事?”
“用人大人……他也不希望您为他这么伤心,如果……如果被老中安西大人知道你、你们的事……”
然而,什么都没握到,什么都没抓住。
她双肩颤抖,忍不住伏地而泣。
“……”
妮翁没有应答,她目光放在庭院里被雪覆盖的绿竹。青竹凌寒不惧,坚韧不拔,仿若昭示春天即将来临,然而,身上的寒气渐渐侵袭她的内心,只剩下一片荒凉。
“夫人……”侍女阿满欲言又止。
“打扰了。”侍女在门口轻轻唤了一声,见妮翁没有回应,小碎步走到她身边,跪下来换上热茶。
“请用茶。”
<li style="line-height: 25.2px"> “叮——”
敲击在佛钵盂的清脆声,让妮翁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她眼帘低垂,双手合十,深深地拜下去。
佛龛里的释迦摩尼佛像,宝相庄严,佛堂里的袅袅檀香,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不停歇的诵经声。沉重的气氛,妮翁想起那个病弱膏肓的人。临死前,那个人还不放弃地使尽全力向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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