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您写一封信就行。”朱鸿说着，掏出一张宣纸。
“你到底想干什么？”
“兵。”朱鸿蹦出这个字眼，燕王的身躯微微一颤。
“本王的兵早就被皇帝毁了。长沙王，他不会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吧。”
“长沙王自然知道，但王爷还是有一张底牌的。”朱鸿对着燕王微微一笑。
燕王盯着朱鸿，看了好一会。
“本王答应你，但你要保证，本王的妻儿绝对安然无恙。”
“微臣保证。”
“拿笔来。”燕王终于下定决心，朱鸿把狼毫笔双手呈给燕王，亲自为其研墨。
半晌，燕王落笔，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宣纸下方郑重写下鲜红的两个字：高焕。
而后，朱鸿收拾好食盒，行礼告辞。
皇帝要保燕王的命，至于燕王的家属，皇帝才不会管。
“你想怎样？”燕王是明白人，说话不拐弯抹角。
他夹起了一片冬笋，就着腊肉送入口中，刹那间，燕王的脑袋“嗡”的一下，冬笋的鲜和腊肉的醇厚的香交相在他的舌尖绽放开来，如同一朵双生花在味蕾绽放。本能地，他没有多嚼，直接把滑嫩的冬笋托着多汁的腊肉经过粗糙的舌苔，吞咽进喉咙里。
这盘冬笋炒腊肉比王府做的不知好多少倍。
他又夹了一片粉蒸肉，送入喉咙，也是人间至味。
渐渐地，菜香，酒香，随着橘红色的暖光溢满了整个房间。燕王的脸已微红，眼睛竟也随之朦胧。应是回忆起自己原来的生活了。
“其实微臣奉命前来，是来助燕王解救王爷的妻儿的。”朱鸿的话使燕王鼻子一酸，是啊，他现在，不过是一介囚徒，妻离子散，生死茫茫。唉，王爷的身份有个屁用！
“王爷的妻儿现在正在被押送至建康的途中，天寒地洞，王府中人可能没受过这种苦。”
明暗变化间，朱鸿出现了耳鸣。在这个绝对寂静的空间，时间是有质感的，那种沉积了会压死人的质感。
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燕王的脸在明暗间不重样的变化，两个人的对峙还在继续，现在换个人都不会认为眼前的囚犯是个活人。
王府的菜，精雕细琢，浓妆艳抹，如同精心装扮的佳丽。而这两道菜更显大气，没有精致的外形装饰（就是家常菜嘛），粗头乱服，任然不改其美丽。其气魄，如同菜肴中之王者。
朱鸿适时地给燕王倒酒，酒精在玉质的酒盏中白中透绿，摇晃得好像要溢出。燕王拿起酒盏，把酒液送进咽喉。酒劲并不大，然而总有种百转千回的回甘，有底蕴，堪称酒中佳人。
“长沙王说，他与王爷的情谊，自不会忘。王爷若有难，长沙王必伸出援手。”
燕王微微摇了摇头，还是拿起了碗筷。毕竟监狱的伙食，只是饿不死人的标准，眼下看来这个人还不会下毒杀他，不过就算有毒，反正早晚是个死，还不如做个饱死鬼，早死早超生。
牢房中是绝对的寂静，没有人声，风声，万籁俱静，就连老鼠的声音都没有。寂寞不会杀死人，但绝对的寂静会。
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燕王勉强睁开了眼，仿佛才意识到眼前人的存在。
“微臣给王爷带来一份薄礼，还望王爷笑纳。”朱鸿说着，半跪下来，打开食盒，依次摆在燕王面前：一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一盘冬笋炒腊肉，一盘晶莹剔透的粉蒸肉，还有一个白玉酒壶带着两个小酒盏。
“燮兄真是费心了。”燕王的嘴皮子微微动了动。
......
“微臣参见王爷。”朱鸿抱拳鞠躬行礼，他的声音很小，仅有两人能听见，但他的耳鸣瞬间消失。
燕王脚上系着脚镣，坐在牢房的最里面，廊道内传来忽明忽暗的小小火光，好像燕王微弱的鼻息。燕王黄肉色的脸在橘红色的火光中变换着光影，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燕王双眼紧闭，丝毫没有理会朱鸿的到来。
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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