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肯为我服务？”萨格拉斯打断他的话。
“伟大者，我很高兴能为你服务。但宇宙中有太多的星球需要教化，太多黑暗和混乱需要解决，传播秩序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我想我们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更宏大辉煌的目标上。”
“这是你的建议？”
“是的。”
阿格拉玛目送秩序守护者的巨大身躯消失在无垠星空中，完全消失了，像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天过后，大概又过了很久，也许是凡人五千年，又或者五万年那么久，阿格拉玛突然想起萨格拉斯，他刚刚改造好一个星球，击散了狂风，又熄灭了炽火，这颗星球还很荒芜，除了心如铁石的岩壁、还有苦咸如泪的海水，其他一无所有，他休息了会，想起废墟，和花，于是阿格拉玛主动联系萨格拉斯。
像他这样的泰坦不止一个，但也不多。很多年，亿万年，全宇宙的无限可能里，也只他们几个。
“伟大者。”
阿格拉玛等了很久，他所在的这颗星球围绕恒星公转了好几圈，无垠之外，虚空可能又吞噬了一个星系，这么久，萨格拉斯才有所回应。
“有什么事，我的朋友？”
“关于你上次提到的那朵花……”
“你找到了？”
“被恶魔盘踞的星球，绝无可能有你说的那种花。那可能只是恶魔的小小把戏，一个障眼法。”
“你是说我受到了恶魔的愚弄？”
“你误会了。丰饶的伊欧娜女士知晓全宇宙生命的秘密，万物的生长为她掌心锁呵护，她认为被虚空和恶魔污染之处，几乎不存在物理意义上正常生命，你看到的花，也许只是恶魔的恶作剧。”
“我是让你去找，而不是问她。”
萨格拉斯的声音听起来颇为不悦，他停顿片刻：“她没有亲眼见过。”
“可宇宙规律总是如此。”
“阿格拉玛，我们认为正确的东西，是谁让我们觉得是正确的？”
阿格拉玛被萨格拉斯的问题吓了一跳，睿智渊博如泰坦，也不知该如何正确回答。他了解不计其数的凡人文明，一念之间，三千世界，但正确就是正确，就像水不等同火，死不能算生。
“萨格拉斯，你现在在哪？我想你该回万神殿来，我很担心你。”
担心伟大者的想法，阿格拉玛急切的发出询问。
萨格拉斯说出一个坐标。
定位坐标。
阿格拉玛看到了一颗已经完全破碎的，洒满自己运动轨道的星球，还有无数被摧毁的，熊熊燃烧的船舰，它们环绕在完美泰坦的周围，仿佛灰尘和蝼蚁。
“萨格拉斯，你……干了什么？”阿格拉玛惊呼。
泰坦都很完美，是完美造物，可他们不被造，不完美。
“我刚刚摧毁了一个星球。”
萨格拉斯回应。
“你看到了。”
“万神殿在上，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阿格拉玛如此错愕，但萨格拉斯却几乎要笑了。
“我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我的老朋友。这个地方即将被生育她的恒星吞噬，黑暗自内而生，上面的生物无计可施，因此求助神和恶魔，想要脱身之法。我听到他们祈愿，来到他们中间。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阿格拉玛保持沉默。
“我可能发现了我丢失的花，红色的那朵，被地底喷射出的灰烬里埋着，被他们父母兄弟的腐肉骨殖滋养。我向他们索要，他们却拒绝我，还声称我疯了，他们拒绝了我小小要求，转而将希望寄托给恶魔，所以我摧毁他们的星球。他们中有些人想要带着花逃走，我才击沉了船，可我没找到那朵花。”
他们把花藏哪了？
凡人的文明无足轻重，飞灰湮灭，只在主一念之间。
阿格拉玛回到万神殿，看见伊欧娜正专注培育星球，万千世界，生机盎然。
“伊欧娜女士。”
“很久不见了，阿格拉玛。”
“我想找一种花。”
“我的花园培育过成千上万种花，你想要哪一种？颜色？气味？名字叫什么？”
“也许是花园中没有过的。”
伊欧娜停下手。
“你去找萨格拉斯了？”
“女士……”
“我猜对了，他上次怒气冲冲来找我……别误会，他没伤害我，他只是非常希望得到一种花，那种深红色的，有三十或者四十个花瓣，只盛开在败坏星球的骨灰上。告诉我，他是否收买了你，让你花时间去陪他找不存在的东西了？”
“没有，女士。”
“很好，现在到我的花园中来，我有这世界上所有的花，有趣的和无趣的，规则与不规则的，所有正在盛放的和已经凋零的，这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泰坦比得上我的收藏，暂时忘掉他吧。”
“你帮我，把花找回来。”
阿格拉玛摇摇头，宇宙中绝大多数生物都用摇头表示否定和拒绝，他有合适的理由：“这毫无疑问非常困难，长官。我既没有见过你说的花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你丢在什么地方，你如果告诉我一个大概的坐标，那我可以……”
“没错，一朵花，有机植物，从没有被发现和分类过，我不知道它的科属。它的花瓣是深红色的，数目很多，有三十片，还是四十片？这不重要，因为它恰巧开在败落和即将死亡的星球土壤上。”
“您也许该把这朵花带回来给我们尊贵的创生者伊欧娜看看，她可以告诉您一切有关花、植物和生命的秘密。”阿格拉玛诚恳的建议，但萨格拉斯并不理会，他继续往下说。
“在星球上，也有一些恶魔，它们做最邪恶下流之事，还声称腐烂和败坏是必然和结局，所以我把它们尽数宰杀。它们有十万个，还是一百万个？这不重要，我不知道它们的种族，也不屑了解它们，我把恶魔烧成了灰，在废墟和灰烬下面，发现了那朵小小的，红色的花，在我怒火下幸存下来，真神奇，我应该留下一个活口，这样……也许那恶魔能告诉我，小花是怎么来的。”
“我把花拿在手上，回来的路上却弄丢了，什么时候丢的，丢在什么地方了？我不记得，是虚空的某处？可虚空的战利品里有成千上万个败坏的星球，如果那朵花又恰巧落在一颗将死的星球上的话……”
“阿格拉玛。”
“我在，伟大者。”
阿格拉玛没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对秩序保护者汇报，而萨格拉斯心不在焉，两位巨人无话可说，一上一下，正面相遇，萨格拉斯突然开口。
“阿格拉玛。”
“欢迎归来，萨格拉斯。”
阿格拉玛想，也许他的长官接下来会对他提一个要求，或下一道命令。
“花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你有没有带回来？“
阿格拉玛感觉迷惑，他没有立刻向萨格拉斯提出疑问。泰坦没有弱点，他们是正确的主人。拯救即将毁灭的凡人文明，只是举手之劳。繁华和湮灭，只在主的一念之间。萨格拉斯确如他所说，深入虚空，像之前做过一千次一万次那样，拯救星球和文明，那么，他为什么会特地提到一朵花？
是什么的花能让伟大的秩序守护者在意？
一个不为凡人文明理解的造物，他不被造。因他的眼正是恒星熊熊燃烧的核，而黑暗阶梯之下，尽是万千星系所出之胎海。
万神殿的保卫者和他的副官不期而遇。
萨格拉斯打断他。
“我确实深入虚空，拯救了一个即将被恶魔吞噬的星球，我……找到了一朵花。”
“花？”
“你知道我去了哪？”
“你去了宇宙最黑暗的边缘，最无序的暴虐虚空，斩杀盘踞其中的恶魔，驱逐所有的混乱和邪恶，大胜归来，万神殿因为你声名大噪，无数的凡人文明也因为你的庇护而繁盛、久远。”
这没什么意义。
在某一个不被凡人文明知晓的地点和时间，身形高大的泰坦自黑暗的阶梯缓缓向上。
泰坦迈着星辰碎屑，缓缓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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