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你是想问这个问题啊？”高晨始料未及。“这个，这个，我觉得嘛，你很好啊！长得也漂亮，学习又好，人也善良，很有爱心。反正就是很好很好，很优秀的那种女生。”
“那你喜欢我吗？”她无比认真地看着高晨，她要从他的每一丝表情中看出他的心声，只是那张脸此时已没有多少完好的肌肤裸露出来。
“你怎么，刘璐。我，我不知道你会说这个。好突然，我之前完全没有想过。”
“刘璐，你那么好，我也知道你有很多追求者，他们都比我优秀，而我，我只是一个来自农村的穷屌丝而已，我什么都没有，我配不上你！”
“不！我不要听这个！我不要你一味地贬低自己！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优秀！你也根本不知道我爱你的理由。”
“那你告诉我，你究竟爱我什么？”
“好！那我告诉你，我爱你什么！我爱你的安静，爱你躲在教室最后一排看书的样子。我爱你的文采，爱你在课本上随手写下的诗句每一行都触动我的心。我爱你的孤单，爱你一个人在路上走着，无辜的眼神像一个不属于这世界的小动物。我爱你的忧伤，爱你有一种流浪诗人的气质，它让你鹤立鸡群。可我更爱你的乐观，你隐隐的忧伤都被你藏在心里，从不挂在眉梢，你永远只把自己的微笑留给别人。你说，这样的你，难道不应该去爱吗？难道不值得我去爱吗？”
“刘璐，你说得太理想主义了，我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你并不真正了解我。我们热爱诗歌，我们痴迷于写诗，可生活终究不是诗歌啊，我们都应该活得现实一点。至于你说的那些，本来就与我格格不入。
“那你现在什么也别说了，我只想问你，你喜欢我吗？你不用说太多无关的理由，你只要告诉我喜欢，或是不喜欢，就足够了。”
“刘璐，我承认，你是那种每个男生见了都会喜欢的女生。如果一定要我说的话，我会告诉你，我喜欢你。”
“是吗？真的？”女孩儿的心像小鹿乱撞，甜蜜的幸福感弥漫在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
“可是，我对你的喜欢，只是那种简简单单的喜欢，就像有时我们走在街上，会看到让自己心动的男生和女生，那个瞬间我们会心动，但只是一个瞬间，如果因为那个极短的时刻就让我们与彼此相恋，相伴一生，这也未免太草率了吧？”
“又或者说我们偶尔会被书中的人物吸引，他们或优秀或感人，可我们也不至于就要和书中的人过一辈子吧？”
女孩感觉自己刚刚萌发的希望之芽，被人残忍地掐断了。
“你就是想说你喜欢我，可你却不爱我，是吗？”
“对不起刘璐，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我不想骗你。”
“我懂，你爱的人是雪女，从你看她的眼神中我能看出你对她深沉的爱。”
“啊，没有，我没有啊，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你不用解释了，你自己的想法只有你自己才最清楚。我也没想让你说违心的话，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爱你，阿晨，我爱你，虽然我不了解你，虽然你已心有所属，但我的心早就给了你，你在我心中早已有了一席之地，不知要过多久你才能从我心里走出去，也许一天，两天，也许一年，两年，也许……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请原谅我，原谅我的冒昧和粗鲁……”
“刘璐你别这样说！你这样我心里也会很不好受的！我们还是好朋友，我们还可以一起讨论诗歌和文学，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和你做朋友我很开心，只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都怪我太自私了，只顾自己，差点毁掉我们的朋友之情。”
“阿晨，我可以抱抱你吗？”
“OK，当然可以啊！来，让我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他没有恋爱的经历，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一个表白被拒心灰意冷的女孩儿，他只能学着书中男主角的样子，尽量帅气而有风度地给对方一个拥抱。
在高晨的怀里，她像一只温柔而虚弱的小猫，她微微啜泣着，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她紧闭双眼，她要抓紧这短暂的几秒，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接触他宽厚结实的胸膛，她只能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远远地守护他，祝福他。
“所以，那个丑丑的小泥人，是你送的咯？”
“嗯，那是我自己做的，我第一次做这个，她们都说很丑，真有那么丑？”
高晨挠挠头，“这个，这个也不能怪你嘛，主要是因为我长得丑，你说是吧！”
女孩儿这才破涕为笑，“很少听人说自己丑的，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不过我很喜欢！真的，你送的礼物在我看来是很有意义的。我摆在书桌上，每天都能看到他，就像照镜子一样。”
女孩儿被他逗得笑弯了腰，前俯后仰，他受这笑声感染，也想张嘴笑笑，但脸上阵阵隐痛传来，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此同时，学校大门边的三里河畔，一个人影静静伫立在阴影里。
三里河，也许顾名思义，是因为它在学校里流经的路途大约三里。严格意义说来，它并不算是河，形容成一条臭水沟更为贴切。科大依山而建，这条河从科大后面的骊山发源，流经整个校区，学校的各种污水统统排放在里面。所以你便能看到一条会变颜色的河流，上游清澈见底，中游漂满红色油污，下游发黑变绿。以往科大的学生每每经过校门口，都有一股强势的恶臭扑鼻而来，那儿周边也因此成了“无人区”，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后来有学生向学校反映，请求学校解决这个问题。这个提议一下子道出了大家的心声，也得到了广大师生的一致认同与有力支持。学校也采取了相应措施来治理这条河。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总之成效显著。现如今这条河的环境已经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改善。没了熏天的恶臭，水也变得清澈许多，还有一个现象最能证明水质变好这一事实，那就是下游竟然长出了诸如荷花之类的水生植物！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学校借此良机，大兴土木，在这片狭小的土地上移植了各种花草树木，甚至在河上搭了座小桥，在水里立了座假山，在岸边建了座凉亭。不过区区一年时间，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原来垃圾场一般的存在，摇身一变，成了风景秀丽，小资味浓厚，校园情侣们幽会见面的好去处。大有“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意味。在科大着实火了一把。
而这片宁静的乐土随着后来发生的一次意外，重新沦为众人禁忌之处。
那天月黑风高，和所有小说里渲染的环境气氛一样，这都是一个外出犯案的好时机。一对小情侣下自习后手牵手在校园里逛着。他们来到了这处约会圣地，一看没人，暗自庆幸，真是天助我也，男生便缠着女孩儿坐下来歇歇。在一片黑暗中，四周静寂，连蚊虫的声音都听不见。两人情到深处，放心大胆地热吻起来。正是兴致高时，一声低喝在耳边想起：“打劫！把钱包手机首饰交出来！”
具体情形没人知道，也许是那个男孩儿在爱人面前抹不下面子，强装好汉和对方干起架来，也许是劫匪要调戏女孩儿而男孩儿为保护她奋起反抗，总之后来男孩儿死了，当人们第二天发现他冰冷的尸体时，已被扎了十数个窟窿。而女孩儿由于惊吓过度，一时精神失常，只能被家人绑进了精神病院。
从此这里又被科大学子打进“冷宫”，视为不祥之地，渐渐地草长树密，也无人问津。
所以如果有人经过这里，原本就紧绷着神经，一眼瞄到河边的人影，一定会吓得崩溃。
杨豪却毫不在意，他本就是个大大咧咧之人，向来胆大，也不信鬼神之说。此时他站在这里是为了等高晨。当然也不仅仅是等高晨一个人，还有一个他很在乎的人，如今也没有回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两个人相伴着走进校门。从身高和体型判断，他认出那就是高晨和刘璐。
他快步迎上去：“你们终于回来了，我等你们好久！”等他走得够近，看到高晨一副伤痕累累的惨样，也吃了一惊，“阿晨，原来你伤得这样重！我还以为你没什么大碍的……这帮孙子！老子和他们没完！以后别让我见到他们，我见一次打一次！”
“豪仔，我没你说的那么脆弱，这都是皮外伤，本来都没有什么，都是刘璐死缠着医生硬要给我包扎的。”
“哼！你现在倒怪起我来了！你没见你刚才躺在地上那样子有多吓人！我真该拍下来！给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看看！”刘璐委屈地撅起嘴。
“刘璐，这么晚了，我们送你回宿舍吧。”杨豪说。
“那雪女呢？她还没回来啊。”
高晨和杨豪对视一眼：“我们会在这里等她的。多晚都会等下去。”
“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尽管她心中已燃起一团熊熊烈火，而女孩儿天生的害羞却又让她难以开口。
“你别吞吞吐吐的嘛，想说什么就说啊，这里又没有外人。”
“她不会有事的，而且，她也不会有事，就算是为了你，她也会完好无损地回来！”刘璐看着他自责的样子，心中一阵心疼，她好像抱抱他，在他耳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怕，有我在。
怎么办，自己快要克制不住，快要说出心中隐藏的那个秘密了。该不该说呢？
她终于鼓足勇气，她不愿意再伪装自己的感情了，她分明察觉到身边这个男孩儿在她心里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她甚至开始因为他与柳余雪的关系而心生妒忌，这时她便明白，她再也无法忍受只在他的世界中做一个若有若无的过客。
“嗯？”他转过头来，无意中发现女孩儿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他不由得耳根一热，“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啊？我脸上满是绷带的样子很难看吗（这完全是废话，不过没有绷带看起来更丑）？”
“没有没有，不是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高晨长长地呼一口气，一道白色的痕迹从嘴边划出去，直到很远的地方才消失。“我还想再走一会儿。”
“好，那我就陪你。你走多久，我就走多久。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
高晨无法拒绝她，此时他太累了，也分不清到底是身体累还是心累。
她不要做一颗几十年一见的流星，在浩瀚无边的宇宙飞了上万年，却只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匆匆几秒。她要做月亮，每一个夜里围绕着他运行，无论他身处城市乡村，或者山峦沟壑，她的目光都会冲破层层夜云，随他而去。她下定决心，即便他会拒绝她，她也要说出自己的心声，只因为，她爱他。
“阿晨，我有话要对你说。”
“不是这样的阿晨，你很勇敢！你就是个英雄！你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还敢出手，我知道你为了自己守护的人可以付出一切的！”
“可我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你别陪我了，这么晚了，你快回学校吧，待会儿宿舍就关门了。”
“那你呢？你不回去吗？”
“对不起？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刚才在歌厅里我被吓坏了，我完全傻掉了，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时我应该早点报警的！也许就……”
“好了刘璐，没事了，都过去了。你是个女孩儿，遇到这种事情理应是躲在我们身后，让我们这些男人来保护你的。只是我很惭愧，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两个人并排走着，在身后的马路上拉出了一高一矮两道影子。
“对不起。”刘璐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高晨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月光如水，轻轻铺泻而下，给干净的街道渡了一层银光。这种光不同于阳光，它没有阳光的直接与热诚，让每一个心怀秘密的男女可以放心地走下去，在它的庇护下走下去。而它也不同于路灯灯光，它没有路灯灯光的昏黄无力，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总有人流落街头，总要留点什么给他们，比如虚无的希望，比如柔和而又足够明朗的光亮。
从医院出来后，他清醒了很多，冷风吹在身上，各个关节都发出撕裂的剧痛。刚被医生接好的胳膊依然酸痛，痛到发麻，感觉不再属于自己。他还有点头晕，脸上包扎好的伤口火辣辣地生疼。
刘璐陪在他身边，一直心疼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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