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条蜷缩着不肯屈服的腿剧烈地抽动，始终不肯弯折。
傀儡少女原本黑玻璃一样淡漠的眼珠死死地看着女人，哪怕感觉到四肢各处的丝线不断收紧，传来能将她全身勒断的力量，她也竭力抗拒着。
女人看了她一眼:“去吧。”
然而，除了四肢的扭曲之外，更让傀儡少女感到愤怒的是，她的喉咙深处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刮擦震动着，最终被逼迫着吐出了嘶哑的一句:
“是……主、人。”
口中是顺从，但傀儡少女的眼里却跳跃着愤怒的火焰，泥偶甚至不敢去看她脸上的表情。
身体不受支配，话语不是发自真心……倘若意识也是任人涂抹的，反倒不会像清醒着这么痛苦。
傀儡少女不受控制地摇摆着站直了身体，向后退至塔身边缘，然后向后倒下。
泥偶咬了咬牙——假如它有的话——转头从塔上纵身跃下，向着傀儡少女离开的方向追踪过去。
眼看着那两个家伙的身影消失，夏觉这才迟疑道:“母亲，我不明白，要除掉他们对您而言易如反掌，您为什么……”
女人轻轻抬起手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俯视着钟塔下混乱的小镇，仿佛在欣赏着一场滑稽戏。
夏觉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开口道:“母亲，让我也下去清理掉这些家伙。已经有武器开进来了，他们这次来了这么多人，万一他们毁掉了您的心血……”
女人微微侧头看着她:“把他们留下来重建便是了。为什么要这么担心？”
夏觉低下头不再出声，待女人转过头去，这才忧心忡忡地看着塔下的一切。
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巨大的玻璃钟上指针由快到慢地转动着，一种她无法感知的波动在空气中悄然散开。
……
蜉蝣和在幕后的陈彦青等人无法看清玻璃钟附近的这场内讧，只能看到傀儡少女和泥偶人双双从钟塔上跳下，一同迅速向着其中一个方向跳跃而去。
看了一下大致方位，陈彦青对着母虫道:“厉玄，有两个目标向你的方向过去了，拦下他们。”
屏幕上的厉玄一边粗喘着握紧手中乌黑的长刀，一边警惕地盯着四周沉声道:“好，我知道了。”
他的身后，已经消失多日的白灵素正靠着一堵墙休息，手里还拿着一块巧克力奋力地往嘴里吞咽着，脚下摆满了横七竖八的断肢残体。
“至于小白，你先退出来。”
雷虫那头先传来吞咽声，而后是白灵素清脆坚定的声音:“不行，至少得留下我来看着他。”
陈彦青的目光落在了厉玄背上的铁链与黑木盒子上，下意识地将眉头攒紧，没再阻止白灵素。
正在这时，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小组人员脚步匆匆地走到柳时清身边递给她一个文件夹，并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柳时清一边听着，一边打开文件夹。
刚打印出的纸张还残余着温度，一看到图表上大起大落的曲线，柳时清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等实验人员汇报完情况后，她才转头面色凝重地对陈彦青道:“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我们的仪器检测到周围时空的波动不正常，褶皱可能马上就要闭合了。”
这么说着，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抖动，仿佛扣中了无形的弦丝，尾指轻轻这么一抬，傀儡少女的头立即不受控制地低下，发出格支格支的声响，随后是双腿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着，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向着冰冷坚硬的地面砸去。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傀儡少女一条腿的膝盖已经不受控制地将钟塔的地面砸出一个深窝和无数条裂纹。
女人背对着月光，正脸沉没在阴影中。她唇角微翘，发出低沉悦耳的嗓音:“再次站在这里，看着下面的人类挣扎，你的心情一定很不一样吧。”
清楚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后，傀儡少女冷然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么，”女人微微偏头，看着四肢被无形的丝线勒住，愤怒挣扎着的傀儡少女，女人的唇角微翘:“这样，你明白了吗？”
女人微笑道:“何必这么激动，我要是早想对她做些什么，又何必等到现在呢。只是让她帮我做点小事罢了。”
泥偶瓮声道:“她不喜欢这样，你放开她!有什么事让我去做!”
“这可不行呢，”女人唇边的笑纹加深，“毕竟她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中，你说了不算，不是吗？”
其中一块屏幕上闪现过这样的画面，钟塔一面银亮的大玻璃钟下，赫然出现了四条模糊的人影。
“还是不能再靠近一点吗？”
“抱歉，它们已经尽力了。”
“你放开她！”
泥偶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傀儡少女身前，张开粗大的双臂护在了她的身前，冲着女人怒吼着。
身上穿着蓬袖长衬衫和灰色复古大摆背心裙，原本盘在脑后的麻花辫已经放了下来，绕过肩头垂在胸前，让她看起来从背后像一个中世纪的牧羊女。
然而当月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她眼角细密如鱼尾的纹路才暴露了女人已经不再年轻的事实。
陈彦青皱眉道:“把其余蜉蝣撤出来，分散到小镇其他区域，尽快确定这道褶皱的边界范围。”
“先等等，里面有人出来了!”
其中一个有着显眼的粉色短发，另一个体型膨大，再有一个衣着破烂的少女，这三“人”都早已被记录在案，唯独正中间那个穿着复古大摆长裙的女人既让人看不清楚面目，也没有任何档案中有过与她有关的记录。
倘若蜉蝣们能够再拉近一些，定然能看到这个神秘的女人的全身。
她身形远比一般人高挑，腰身纤细，只有肩膀处陡然宽阔，显得有几分不协调
蜉蝣始终无法靠近钟塔，只能盘旋在四周，不断变换着方向调整焦距，将复眼拍摄到的图像一一传回。
虽然不能清楚地一窥玻璃钟附近的四条人影的全貌，但从一些特征上来看，这正是他们一直搜寻的那几个人。
指挥中心。
“总算控制住了。”
看着屏幕上继续按照指令围绕钟塔飞舞的蜉蝣们，柳时清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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