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身下树，定是喝了人血的原因，她觉得自己身轻如燕，竟然有胆子凭着这身肉体凡胎从数十米高的苍天大树上一跃而下。
焚魂香的毒性虽然夺走了她浑身的妖法，让她与凡人无异，但是即使这样，她也要拼命的活着。
若是她此时放弃了希望，自个儿寻死，那么，前世她是死在魔界那帮妖怪手里的，这次，她就是自杀，那么懦弱的做法，并不是她的处事方式。
她像往常一样，到河边将身上的血渍清洗干净，又换了一身衣服，衣服自然是昨日从张府中带回来的包袱里的。虽然未施粉黛，却更衬得她的天然之姿。
空气中飘荡着泥土的气味，沁雪故意在林中来回走着，消耗体力，直到日落十分，依旧不觉得饿，她猜得不错，她已经沦为妖物，不用吃凡人的伙食了，以后唯一的食物便是血，而且吸食人血会让她的身体逐渐轻盈，似是凡人所食的补品一般。
她回到原来的那棵大树下时，土地已经在那儿等着她了。
“不是让你不要出来了吗？”
已经快入夜了，她生怕自己魔性大发，那时，面前的人哪儿还逃得掉？
“上神，您吩咐小仙做的事情，小仙已经办妥了。”
土地低下头，唯唯诺诺道。
沁雪沉吟片刻，飞身上树，寻了个惬意的位置躺着，波澜不惊的向土地询问着昨日她所杀之人的名字。
她第一次杀的凡人，更是第一次喝的人血，那人的名字，她想知道。
“他叫张书成。”土地不敢隐瞒。
“要想自保的话，以后，就当我没来过这里，你没见过我，更不要与旁人提起我，你可懂？”沁雪看着天空中的闪闪繁星，似是出了神，却不紧不慢的对土地交待道。
土地自然是懂的，他只是小小的地仙，万一天庭的上仙们查到他暗中施了法术，控制了县官，判了张家的案子，他哪儿还有活路？
沁雪可是交待过他，一个人都不能放过，自然，他也做得干脆利落，王妈以及她手下的数十人都被判了死刑，王妈在各个州县的党羽都被连根拔起，被官府捣了老窝。至于那些妓女，吃几年牢饭便可出来了。
土地在感叹沁雪果断决绝的同时，也不禁觉得，不管是她有意还是无意，她都救了不少人，以后又有好些女子不再受到王妈及其党羽的迫害。
此时，沁雪生怕连累了他，更是将他的退路都想好了。
在天庭时，她没有聊天的对象，不可能和镇极塔里的数万只妖魔聊天吧，更何况她不喜欢打探别人的私事，与她无关的事情，她不需要知道。
在传闻中，她是天庭最安静的一位女神仙，怪不得从镇极塔中逃出的群妖们会对她印象如此深。
但是，她以这副模样回去，即使费劲唇舌，将一切都解释清楚，也无法洗净她已与凌君泽有染的事实，也不能推卸她看守镇极塔不力，致使天庭惨遭魔界血洗，损兵折将的事实。
到时，以玉帝多疑的性格，会视她为天庭的耻辱。
突然间，她如醍醐灌顶一般，她知道，她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无法回到曾经那个“家”。
回想起七重天到凌霄殿的那条路，她已经走过无数次，这次，却是别人带着载有她名字的死亡名录去的。
她睁着眼睛，只是眼中一次又一次的充盈着热泪，泪水屡次滑出眼眶，打湿了她的发丝。
她平时很少说话，细想起来，记忆中，与凌君泽在魔界逢场作戏的那几天，她所说的话语竟然多的有些稀奇。
他说过会做她一辈子的依靠，会永远保护她，不让她受半点儿伤害。可是她更知道，之所以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她这张脸罢了。这份感情本不属于她。
“若是有一天，真有这样的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那该有多好！可惜，我似乎拼尽全力也等不到了，若真有那么一个人，以我如今这副模样，又如何拥有这份奢侈的爱？”
她默语道，不知不觉间，一滴晶莹的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已经没有家，只能这样有一日便活一日，慢慢等待死亡的到来。
天庭经此一战，已经元气大伤，此时定还在恢复整顿中，她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她可以想到，料理战场的仙友同道们将这次战役的死亡名单递到了玉帝的面前，上面就有她的名字。
闭上眼，她回想起了他们死前的惨状，大战时兵器交接的声音，一道道凌厉的剑气划破七重天，重重景象又一次回荡在脑海。
她深知她这副模样，是不能回到天庭的，即使得到了地仙的帮助，顺利回到了天庭，即使重新修炼，重回高位，即使以后还能在天庭得到其它仙友的尊重……
突然，身上的紫玉令牌滑落下来，她眼疾手快，赶紧接住，这是凌君泽的东西，到底是件宝物，虽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也不会有半分磨损，但她还是觉得将它放在身上最安全。
她伸出芊芊玉指，轻抚着上面的“凌”字，脑海中浮现出凌君泽的影子。
蝼蚁尚且偷生，她已经死过一次，即使这次的遭遇是她不能选择的，亦是无法预料的，她也要拼尽全力活着。
以如今这副模样，她回不去天庭，亦不想让同道看到她这副模样。幸好她看守镇极塔几万年，已经养成了寡言少语的性格，即使在孤单的时候，她也是能度过的。
她几乎没有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亦没有什么心事，和她一起看守镇极塔的其他仙友也死在了天庭与魔界的那场大战中。
她哭了，带着遗憾和不甘心。
前途渺茫，以后生死难料，她沦为了不人不鬼的怪物，以后只能靠着喝血度日，这也是为今之计，她不知道焚魂香的毒性何时会彻底夺走她的生命，她只知道，她要活着！
“怕我，就离我远些。”她不敢保证下一次魔性发作之时，不会将这个小土地身上的血吸得一滴不剩。
土地听了她的话，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说不怕那是假的，可又怕承认了，上神心有不悦，他不吭声，索性回了自己的小庙宇里去。
沁雪看见他化身一道彩光回了自个儿的家，心便安定了不少，说到底这小老头儿还是救了她一命的，她不能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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