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命。。。”军官喃喃的说，又转而问他：“先生你是干啥的？看起来，嗯，像个先生！”
“您说对了。”顾清渊笑笑：“我是教书，在同里。”
“那是哪旮啊？”军官问道。
“小镇子，在苏州，离这不远的。”顾清渊说。
“都说江南美，啥时候我也去瞅瞅吧。”军官笑嘻嘻的朝顾清渊说道：“我去就找你了啊。”
“哈哈，行啊，我就在镇上女校教书，我姓顾，顾清渊。”顾清渊站起来走过去。
“我梁言之。”梁言之也站起来，同他握了握手。
“少尉！”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士兵进来，行了个军礼：“您在这里啊。”
士兵太突然，床上的孩子吓了一跳，突然哭了起来。顾清渊连忙去哄，梁言之皱皱眉，走过去拍了士兵的脑袋：“叫这么大声干啥，看你把孩子给吓的。”
“哎呦呦，怎么了这是。”老妈子这时回来了，连忙抱起孩子哄着。
“算了，我先出去吧，那个，顾先生，后会有期啊！”梁言之摆摆手。
“后会有期，梁少尉！”顾清渊微笑的点点头，梁言之踢了那士兵的腿一下，大步走了，士兵鞠了个躬，就关上了门。
“孩子吓到了。”顾清渊说着，孩子已经渐渐不哭了，依旧被钢笔吸引，玩了起来。
“当兵的就是粗。”老妈子轻轻把孩子放在床上，说道：“听太太说，那年轻军官不过因为是大帅的亲戚，才能当官的，本身啊，没什么本事。年纪轻轻的，好像还不到二十岁，就做了什么少尉，领着一棒子新兵蛋子，自己觉得威风的很。”
“人各有命嘛。”顾清渊也喃喃地说：“看着也不像能上战场的人，可能做着一官半职，觉得有趣罢了。”
“可不是嘛。”老妈子说。
宴会持续到午夜才结束，大家陆续散了。顾清渊到最后才和安老板说上话，寒暄了几句。期间，他看到梁言之一直和龙帮帮主坐在一起喝酒，最后有些醉醺醺的了。顾清渊婉拒了去安家留宿，自己托友人订了饭店。
出了大门，外面的已经黑漆漆的了，只有点点的路灯照明。入夜后还有些凉，顾清渊裹了裹大衣，慢慢的走向江边。黄浦江上一阵阵的风，听着江水拍打着岸边的声音。他望了望远处黑漆漆的，有零星的光点，像是运货的帆船。
突然，看到岸边坐着一个人，着实吓了一跳。顾清渊一抖，退了几步。那人在黑暗中晃了晃脑袋，又低下头去。顾清渊走近，看着轮廓仿佛是穿着军装，甚是熟悉。他试探着问：“梁少尉？”
“嗯。。。”梁言之应了一声：“谁啊？”
“我啊，我是顾清渊。”顾清渊闻到他周身的酒气，怕是还醉着呢。
“哪个？”梁言之摇头晃脑的说着：“老子头疼，妈的。”
“梁少尉，你住哪里？要不要送你回去啊？”顾清渊上去搀扶他。
“不不不，我要坐这里凉快会。”梁言之哼哼唧唧的说着，又软绵绵的推开他的手。
“在这会着凉的。”
“嗯。。。老子不怕。。。”梁言之晃了晃身子躺下了，然后就呼呼的睡起来。
顾清渊叹了口气，四下看看，没有见着他手下的那帮子士兵。一时没有了主意，便在他身边坐下了，看着远处星星点点，不知想些什么。过了一会，觉得有些冷，听到梁言之翻身的声音，侧头看到他蜷缩起来，知道他也觉得冷了。顾清渊站起来思忖一阵，便把他背起来慢慢走了。
“刚才瞅着孩子抓周，安老板脸都绿了。”军官转过头来望着他，笑着道：“还把算盘给他看，他就是不要，拿了钢笔不撒手了。”
“老天注定，人各有命嘛。”顾清渊说。
“这也没什么不好，哈哈。”顾清渊抓抓孩子的小手：“说不定是大作家呢！”
“顾先生这话要是给老爷听了去，指不定要生气呢！”老妈子打趣道。
这时，门又被开了，一个人探头进来，竟是刚才看到的那个年轻的军官。他眼睛转了转，头又伸出去了，门快关上时，他还是打开了门，整个人走进来，看了看他们，又看看床上的孩子，说道：“那啥，我进来待会吧，外面没个清净地儿了。”
“你去吧。”顾清渊点点头，便坐上了床。
“上海就是上海，黑天了，外面还这么亮堂，跟过年一样。”年轻军官没有转头，望着窗户悠悠地开口。
“可不是嘛，这霓虹灯一亮，像白天似的。”顾清渊开口道。
“前些日子时候得了风寒，最近是慢慢好些了。”
“哎——多亏了姐夫了。”安太太每每听到姐姐病了，总是心惊。
“应当的应当的。”顾清渊笑笑，抬头看到有几个穿军装的人走过去，为首的是个年轻的男子，模样极为俊俏。
老妈子连忙恭敬地请他坐沙发上，又倒了杯茶水，年轻军官点点头，便一口一口的啜着。顾清渊礼貌性的微笑，他也是笑笑，又看窗户去了。
“顾先生，您帮我看一下小少爷，我去个盥洗间，很快就回来。”老妈子说。
“哎，是的。”顾清渊点点头，又朝向那孩子说道：“没赶上抓周，路上耽搁了，这钢笔是他抓的？”
“哎，是呀，小少爷就直奔钢笔去抓了，老爷看着心急哦，没办法，以后是个写字的命喽！”
“哎，路上车子坏了，晚到了。”顾清渊接过来，和安太太碰了一下。
“大姐最近怎么样？”
“哎，好，姐夫你随意些就好。”安太太连忙去招呼了。
顾清渊端着酒杯喝了一口，皱皱眉，放在了桌子上。本想与安老板说几句话，见他也是走不开的样子。跟下人打听到小少爷在二楼的房间里，决定去看看。
进了客房，见一位老妈子正在逗在床上趴着的婴孩，那孩子白白胖胖的很是讨喜，抓着一杆钢笔玩着。老妈子见有人进来，就起身恭敬地问：“是顾先生嘛？”
安太太侧头看了一眼说：“那个好像是龙帮主的朋友，是从奉天来的，说是什么大元帅的亲戚，哎呦，年纪轻轻做了军官，傲气的很。”
“要不怎么说是大元帅亲戚呢！”顾清渊打趣道，又见很多女眷朝安太太这边望过来，连忙说：“您快去招呼吧，我随便转转。”
傍晚的大马路上，一盏盏霓虹灯亮起，靠近外滩的汇中饭店，此时是人来车往，人们各个身着华丽，走进宴会厅。今天是纱厂安家小少爷的周岁宴，安老板请了全上海最有名的买办大亨前来参加。
顾清渊在门口的长桌的宾客名录上，工工整整的签下大名，递上了红包，便进了宴会厅。他四处望了望，见只有他一人身着朴素的长褂，颇有些难为情，便顺着墙边走去。远远望到和女眷们交流的安太太，几步走上前去。安太太正巧看到了他，便向他走过来。
“大姐夫，你可来了。”安太太说着，顺手拿了一个仆欧托盘上的酒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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