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十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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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楚楚道:“那你去不去?”邢飞廉稍一迟疑,道:“我去!”撒开小腿,急速前奔。朱淮因伤口疼痛,刚刚抬张铁生又消耗颇多,此时正平卧在马背上,见邢飞廉此举甚有侠义之心,说道:“孩子虽笨,却正是我辈中人。”荆楚楚道:“四哥眼力不差!咱们快去救人。”阮子歇叫道:“这个小霸王家里养有猎豹,定是哪个莫贺咄的子弟。大家小心了,可别惹事,咱们有三人身上带伤。”

    白驹骥展开轻身功夫,抢到邢飞廉身后,一把将他抓起。放在自己肩头。他虽然身矮脚短,但双腿移动快速已极,倏忽间已抢出数丈之外。邢飞廉坐在他肥肥的肩头上。犹如乘坐骏马一般,又快又稳。白驹骥奔到追风黄身畔,纵身跃起,连同邢飞廉一起上了马背,片刻间便抢在岱森达日和猎豹的前头,驰出一阵,果见十多名孩子围住了朝洛蒙。大家听了岱森达日号令,并不上前相攻,却围成了圈子不让他离开。

    荆楚楚踏上几步,见那尸首赫然便是黑无常臧毅然,只是自咽咏锁骨直至小腹一片模糊,似乎整块皮肉给人割了去。她心中大奇:“昨晚他明明是给那孩子一匕首刺中肚脐练门而毙命,尸首怎会在这里出现?而且人已死了,怎会有人这般作贱他尸体,不知是谁下的毒手?有何用意?莫非黑白无常在这草原大漠中另有仇怨极深的对头?”

    不久曲三吴锡桂也已赶到,大家都想不出其中缘故,见到臧毅然的尸首兀自面目狰狞,死后犹有余威,想起昨夜荒山恶斗,如不是邢飞廉巧之又巧的这一匕首,人人难逃大劫,心下都是不寒而栗。

    这时两头豹子已在大嚼尸体,旁边一个小孩骑在马上,大声催喝豹夫,快将豹子牵走。他一转头见到荆楚楚,叫道:“怎么是你?邢飞廉呢?怎么没见?莫不是吓得不敢出来?呸!真是丢人!”

    邢飞廉急道:“你们又打朝洛蒙了?他在哪里?”岱森达日得意洋洋的道:“我牵豹子去吃他。你快投降,否则连你也一起吃了。”他见河间六怪站在一旁,其中正有刚刚无视他的荆楚楚,若非心中有点害怕,不然早就纵豹去吃邢飞廉和荆楚楚了。邢飞廉道:“朝洛蒙呢?”岱森达日大叫:“豹子吃朝洛蒙去咯。刚刚带豹子就是出去散散气的,这下时候正好!”领了豹夫向前就跑。

    一名豹夫劝道:“小公子。那人是朵颜穆勒汗的儿子呀。”岱森达日举起马鞭,在那豹夫头上刷的一鞭,喝道:“怕什么?谁叫他今天又动手打我?快走。”那豹夫不敢违抗,只得牵了豹子,跟他走去。另一名豹夫怕闯出大祸,转头就跑,叫道:“我去禀报朵颜穆勒汗。”岱森达日待要喝止,那豹夫如飞去了。岱森达日恨道:“好,咱们先吃了朝洛蒙,瞧朵颜穆勒伯伯来了又有什么法子?”挥鞭催马驰去。

    邢飞廉虽然惧怕豹子,但终是挂念义兄的安危,对荆楚楚道:“师父。他叫豹子吃我义兄,我去叫他快逃。”荆楚楚道:“你若赶去。连你也一起吃了,你难道不怕?”邢飞廉道:“我怕。”

    张铁生一张胖脸平常笑惯了的,这时仍然微露笑意,伸出扇子般的屠牛大手,轻抚荆楚楚的秀发,安慰道:“别哭,别哭,我很好。”荆楚楚哭道:“五哥,我嫁给你作老婆罢,你说好吗?”张铁生嘻嘻的笑了两下,他伤口剧痛,神志渐渐迷糊。荆楚楚道:“五哥,你放心,我已是你张家的人,这生这世决不再嫁别人。我死之后,永远和你厮守。”张铁生又笑了两下,低声道:“七妹,我一向待你不好。我……我也配不上你。”荆楚楚哭道:“你待我很好,好得很,我都知道的。”

    朱淮眼中含了泪水,向邢飞廉道:“你到这里,是想来跟我们学本事的了?”邢飞廉道:“是。”朱淮道:“那么你以后要听我们的话。”邢飞廉点头答应。朱淮哽咽道:“我们七兄弟都是你的师父,现今你这位五师父快要归天了,你先磕头拜师罢。”

    邢飞廉也不知“归天”是何意思,但看朱淮等人脸色不佳,却又如此吩咐,便即扑翻在地,咚咚咚的,不住向张铁生磕头。张铁生惨然一笑,道:“够啦!”强忍疼痛,说道:“好孩子,我没能授你本事……唉,其实你学会了我的本事,也管不了用。我生性愚笨,学武又懒,只仗着几斤蛮劲……要是当年多用点苦功,今日也不会在这里送命……“说着两眼上翻,脸色惨白,吸了一口气,道:“你天资也不好,可千万要用功。想要贪懒时,就想到五师父这时的模样吧……”欲待再说,已是气若游丝。

    荆楚楚看着小孩,不知自己何时见到过这小子,但听他讲到邢飞廉,想起张铁生尚且生死未卜,便不理半分,径直飞回马上,顺着记号走远。那小子见荆楚楚不理他半分,不由气盛,“你怎可对我如此无礼!你给我......”后见荆楚楚几人几息便已走远,眼底浮现一丝戾气:“邢飞廉!”

    荆楚楚几人辰时刚过便跟着标记到了帐边,见朱淮白驹骥等人在帐外等着,飞身下马:“二哥,五哥如今怎样了?”朱淮叹口气:“如今,就看天意了。”吴锡桂见邢飞廉一脸倦意,“小子,你先回去睡吧,未时再来便可。”邢飞廉听闻,用手拍脸,“无事无事,我和几位师傅一起吧。”吴锡桂见他心意已定,便再无话。不过一柱香时间,远处两只豹子和两个豹师跟着一骑马小孩向帐边走来:“哈,你躲在这里。你不敢去帮朝洛蒙打架,没用的东西!”这孩子便是桑昆的儿子岱森达日,原来是因木其的帐子正好在部族外侧,岱森达日此时经过,正巧见了邢飞廉在帐边站着。

    曲三道:“在这大漠之中,谅那盲……那婆娘也逃不远。她中了我的毒菱,多半这时已毒发身死。咱们有伤的先服药养伤,然后再赶上老二他们,等大家伤势稍微好些,四弟、七妹你们再去寻找。”余人点头称是。

    一行人下得山来,走不多时,忽听前面猛兽大吼之声一阵阵的传来。荆楚楚一提缰,胯下白驹骥的黄马向前窜出,奔了一阵,忽地立定,不论如何催迫,黄马只是不动。荆楚楚心知有异,远远望去,只见前面围了一群人,有几头猎豹在地上乱抓乱扒。她知坐骑害怕豹子,跃下马来,抽出荆杀剑握在手中。抢上前去,只见两头豹子已在沙土中抓出一具尸首。

    阮子歇等三人忙救助四个受伤的兄弟。吴锡桂折臂断骨,幸而未受内伤。何镇恶和朱淮内功深湛,虽然中了黑无常的猛击,但以力抗力,内脏也未受到重人损伤。只张铁生连中两下“蚀骨夺魂掌”,头顶又被猛击一拳,虽已醒转,性命已是垂危。

    河间六怪见他气息奄奄,个个悲痛之极。荆楚楚更是心痛如绞,五哥对自己怀有情意,心中如何不知,只是她生性豪迈,一心好武,对儿女之情看得极淡,张铁生又是终日咧开了大口嘻嘻哈哈的傻笑,是以两人从来没表露过心意,想到他为救自己性命而把身子掩到敌人爪下,不禁既感且悲,抱住了张铁生痛哭起来。

    曲三松开邢飞廉,对其余无怪说道:“老二,你走的快,快些和三弟将老五抬下去。小子,你就乖乖和他几人走,给他们指路。六弟,你和老二他们一同走,记得留个标给我们,我们好赶上。四弟和七妹便和我一起善后,等下便去和你们会合。”

    朱淮点了头,松开邢飞廉,同白驹骥一同将张铁生举在头顶,足尖一点,便飞身向山下奔去。阮子歇见邢飞廉还尚有些呆愣,揉着胳膊内侧站在原地,轻叹一声,一把抓住,将他掷在背上,赶在朱淮三人前面,此时天色已然大明。

    荆楚楚和吴锡桂下山查看余怡煜的踪迹,狂风冰豆之后,草原大漠上的足迹已全然不见,不知她逃到何处。两人追出数里,盼在旷野间能找到些微痕迹,始终全无线索,只得回上山来说了。

    荆楚楚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只听得他说道:“把孩子教好,别输在……臭道士手里……”荆楚楚道:“你放心,咱们河间七怪,决不会输。”张铁生几声傻笑,晕了过去。邢飞廉见张铁生眼白已翻,怕是进气多出气少,忙忙大叫,“快看,人晕了!快些将人抬到帐子里呀!”

    曲三听见,一把抓住邢飞廉手臂:“你说什么?”因情绪激动,曲三干枯的手指直直掐进邢飞廉的肉中。邢飞廉“嘶”了一声,“帐子中有因木其!”河间六怪犹如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朱淮瞬时走近邢飞廉,直接掐住他另一条胳膊,“你可说真的?”邢飞廉本就被曲三抓得肉疼,朱淮这一抓身体更加疼痛,“孟和腾格里在看,我说的都是真的!”

    余怡煜双目己盲,同时头脑昏晕,显是暗器上毒发,她与丈夫二人修习“蚀骨夺魂掌”,十余年来均是连续不断的服食各种毒物,然后运功逼出,以此不得已的笨法子来强行增强内力外功,虽因此他夫妇二人几次差些魂归上天,身上却也由此自然而然的已具抗毒之能,否则以无影蝙蝠铁菱之毒,她中了之后如何能到这时尚自不死?当下展开擒拿手,于敌人攻近时凌厉反击。河间三怪非但不能伤到敌人分毫,反而连遇险招。

    白驹骥焦躁起来,寻思:“我们三人合斗一个受伤的瞎眼婆娘,若尚且不能得手,那我河间七怪威名真是扫地了。”鞭法一变,刷刷刷连环三鞭,连攻余怡煜后心。荆楚楚见敌人脚步蹒跚,渐渐支持不住,挺剑疾刺,阮子歇也是狠扑猛打。眼见便可得手,突然间狂风大作,黑云更浓,三人眼前登时又是漆黑一团。沙石被疾风卷起,在空中乱舞乱打。

    白驹骥等各自纵开,伏在地下,过了良久,这才狂风稍息,冰豆渐少,层层黑云中又钻出丝丝月光来。白驹骥跃起身来,不禁大叫一声,不但余怡煜人影不见,连臧毅然的尸首也已不知去向:只见曲三、朱淮、吴锡桂、张铁生四人躺在地下,邢飞廉的小头慢慢从岩石后面探了上来,人人身上都被冰豆砸得内外都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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