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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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白驹骥、荆楚楚、阮子歇三人骑了快马,四下探寻,但一连数日,始终影迹全无。白驹骥道:“这贼婆娘双目中了大哥的毒菱,必定毒性发作,跌死在山沟深谷之中了。”各人都道必是如此。曲三深知黑白无常的厉害狠恶,心中暗自忧虑,如不是亲手摸到她的尸首,总是一件重大心事,但怕惹起弟妹们烦恼,也不明言。

    她这时全神贯注的瞧着儿子,却忘了照顾女儿。萨日娜这小姑娘年方四岁,哪知豹子的凶猛,笑嘻嘻的奔到哥哥身前,眼见豹子全身花斑,甚是好看,大小不过和二哥胡其图所豢养的猎犬一般,伸于想去摸豹子的头。众人惊呼喝止,看起来已是来不及了。两头猎豹本蓄势待发,本就饥饿,忽见有人过来,同时吼叫,猛地跃起,向萨日娜奔去。众人齐声惊叫。

    朵颜穆勒等虽然扣箭瞄准,但萨日娜突然奔前,却是人人所意想不到,只一霎眼间,豹子已然纵起。这时萨日娜正处于朵颜穆勒及两豹之间,挡住了两豹头部要害,发箭只能伤及豹身,不可能立刻致死,只可能激怒使得事态更加凶险。四杰抛箭抽刀,齐齐踏步而出。却见邢飞廉着地滚去,已抱起了萨日娜,同时一头豹子的前爪也已搭上了邢飞廉肩头。

    四杰操刀猱身而上,忽听得嗤嗤几声轻微的声响,耳旁风声过去,两头豹子突然向后滚倒,不住的吼叫翻动,再过一会。已是肚皮向天,一动也不动了。图布信过去看时,只见两豹额头上汨汨流出鲜血,显是有高手用暗器打入豹脑,这才立时致命。

    阮子歇心想:“我们正要找个安身之所教邢飞廉本事,若在这里,那是再好也没有。”当下说道:“莫贺咄肯收留我们,正是求之不得。请莫贺咄随便赏赐吧,我们哪敢争多论少?”朵颜穆勒甚喜,嘱咐图布信照料六人,随即催马回去,替阿史那兄弟饯行。

    河间六怪在后缓缓而行,自行计议。白驹骥道:“臧毅然尸首上胸腹皮肉都给人割了去,下手之人当然是他仇敌。”阮子歇道:“黑白无常凶狠恶毒,到处结怨,鞭尸刨尸之事本是理所当然。只不知他的仇敌为何既不割他首级,又不开他胸膛,偏偏割去他胸腹上的一大片皮?”曲三道:“我一直就在想这件事,只是我还是愚钝,其中缘由,还未参详出。现下当务之急,要找到白无常的下落。”朱淮道:“正是,此人不除,终是后患。我怕她中毒后居然不死。”荆楚楚垂泪道:“我河间七怪的深仇,岂能不报?”

    阿史那哈达昨晚没瞧到豹子斗人的好戏,正自纳闷。这时精神大振,站起来道:“大伙儿瞧瞧去。”阿史那达赉暗自打算:“要是宝力根的豹子咬死了朵颜穆勒的儿子,他们两家失和,若是从此争斗不休,打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实是我突厥之福!”阿史那兄弟、部罕、宝力根、伊勒德等一行驰到,只见两头猪豹颈中皮带已经解开,四腿踞地,喉间不住发出低声吼叫,正准备向前扑去,而豹子前面并排站着两个孩子,正是朝洛蒙和他安达邢飞廉。朵颜穆勒和四杰把弓扯得满满的,箭头对准了豹子,目不转瞬的凝神注视。朵颜穆勒虽见幼子处于危境,但知那两头猎豹是宝力根心爱之物,在幼时好不容易才捉来驯养教练,到如此长大凶猛,实非朝夕之功,只要豹子不暴起伤人,就不想发箭射杀。岱森达日见众人赶到,仗着祖父和父亲的宠爱,反而更恁威风,不住口的呼喝,命豹子扑上去咬人。

    部罕叫道:“使不得!”忽听得背后蹄声急促,一骑红马如飞驰到。马上一个中年女子,身披貂皮斗篷,怀里抱着一个幼女,跃下马来,正是朵颜穆勒的妻子、朝洛蒙之母。她当时正在毡包中与宝力根的妻子等叙话,得到消息后忙带了女儿萨日娜赶到,眼见儿子危险,又惊又急,喝道:“快放箭!”随手把女儿放在地下。

    朵颜穆勒感激部罕昔日的恩遇,心想不可为此小事失了两家和气,当即笑着俯身抱起岱森达日。岱森达日只是哭嚷,猛力挣扎,但给朵颜穆勒铁腕一拿,哪里还挣扎得动?朵颜穆勒向部罕笑道:“义父,孩子们闹着玩儿,有什么打紧的?我瞧这孩子很好,我想把这闺女许配给他,你说怎样?”部罕看萨日娜双目如水,皮色犹如羊脂一般,十分可爱,心中甚是欢喜,呵呵笑道:“那还有什么不好的?咱们索性亲上加亲,把我的大孙女给了你的儿子苏和巴特尔吧?”

    朵颜穆勒喜道:“多谢义父!”回头对宝力根道:“宝力根兄弟,咱们可是亲家啦。”宝力根自以为出身高贵,对朵颜穆勒一向又是妒忌又是轻视,和他结亲很不乐意,但父王之命不能违背,只得撇嘴勉强一笑。

    朵颜穆勒知道是河间六怪救了女儿性命,待部罕等众人走后,命图布信厚赏他们皮毛黄金,伸手抚摸邢飞廉头顶,不住赞他勇敢,又有义气,这般奋不顾身的救人,别说是个小小孩子,就是大人,也所难能。问他为什么胆敢去救萨日娜,邢飞廉却傻傻的答不上来,过了一会,才道:“豹子要吃人的,不救会被吃了。”朵颜穆勒哈哈大笑。朝洛蒙又把与岱森达日打架的经过说了。朵颜穆勒听得岱森达日揭他从前的羞耻事,心下怒气四溢,面上却不作声,只道:“以后离他远些,别理睬他。”思考一下,向阮子歇道:“你们留在我这里教我儿子武艺,要多少金子?”

    他回过头来,只见六个汉人神色自若的在一旁观看,心知这暗器是他们所发。朵颜穆勒的妻子忙从邢飞廉手里抱过吓得大哭的萨日娜,连声安慰,同时又把朝洛蒙搂在怀里。宝力根怒道:“谁打死了豹子?”众人默然不应。曲三听着豹子吼声,生怕伤了邢飞廉,发出四枚带毒的铁蒺藜,只是一挥手之事,当时人人都在注视豹子,竟没人亲眼见到是谁施放了暗器。

    朵颜穆勒笑道:“宝力根兄弟,回头我赔你四头最好的豹子,再加八对最猛烈的黑鹰。”宝力根大怒,并不言语。部罕怒骂岱森达日。岱森达日在众人面前受辱,忽地撒赖,在地下打滚,大哭大叫。部罕大声喝止,他也是不理。

    朝洛蒙跟朱淮学会了三手巧招之后,当晚练习纯熟,次日清晨原想寻着邢飞廉一起去找岱森达日,却发现邢飞廉不在帐中,也不叫三哥乌日根前来相助,独自来和岱森达日相斗。岱森达日带了七八个帮手,见他只身一人,心头颇感诧异。朝洛蒙说道,只能一个个的来打,不能一拥而上。岱森达日哪把他放在心上,自然一口答应。哪知一动上手,朝洛蒙三下巧招反复使用,竟把岱森达日等七八个孩子一一打倒。要知朱淮教他的这三下招数虽然简易,却是他多年研究武功所精汇成的“妙手拳”中的精妙之着,朝洛蒙十分聪明,这三下没有无什么繁复的变化,因此一学就会,经一晚不断联系,使将出来,众小孩竟是无人能敌。室韦人生于草原,甚守然诺,既已说定了单打独斗,众小孩心中虽是气恼,却也守得诺言,并不一拥而上。

    岱森达日被朝洛蒙连摔两次,鼻上又中了一拳,大怒之下,奔回去牵了父亲的猪豹出来。朝洛蒙【独胜于众人,得意之极,站在圈子中顾盼睥睨,犹如凯旋之将一般,也不想快些离开,哪知大祸已经临头。邢飞廉远远大叫:“朝洛蒙,朝洛蒙,快逃啊,岱森达日带豹子来吃你啦!”朝洛蒙闻言大惊,要待冲出圈子,群孩四下拦住,无法脱身,不多时荆楚楚等与岱森达日先后驰到,跟着豹夫也率着两头猎豹到来。河间六怪如要拦阻,伸手就可以将岱森达日擒住,但他们不欲惹事,且要察看朝洛蒙与邢飞廉如何应付危难,是以并不出手。

    忽听得背后蹄声急促,数骑马如飞赶来,马上一人高声大叫:“豹子放不得,豹子放不得!”却是朵颜齐格、图布信等四杰得到豹夫报信,不及禀报朵颜穆勒,急忙乘马赶来。朵颜穆勒和部罕、伊勒德、宝力根等正在毡包中陪阿史那兄弟叙话,听了豹夫禀报,大吃一惊,忙出帐来,跃上马背。部罕对左右亲兵道:“快赶去传我号令,不许岱森达日胡闹。千万不能伤了朵颜穆勒汗的孩儿!”亲兵接命,上马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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