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夜,但他的妻子却一直没有睡,听到门闩响动的声音,连忙迎出来,眉开眼笑地替自己丈夫拿下书箱,然后双手合十:“这位大师是?”
“湛空,施主喊我名字即可。”
和尚客气地说,紧接着,他肩上的狐狸冒出头来。吱吱叫了两声。
翁酌好奇地打量着这朱尔旦的妻子,对方在那男人的形容中仿佛容貌堪忧,但是这么一看,其实也还好,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起码五官很是端正,乌黑的长发在头后盘成发髻,身量也正常,应该是很有力气能干活的人,而且十分爱笑,看起来很和善。
“狐狸?”女人惊讶极了,伸手捧过来,摸了摸它毛乎乎的耳朵,“大师,这是你的狐狸吗?”
朱尔旦淡淡看着妻子,出言提醒:“秋月,太唐突了。”
“啊,不好意思,是我冒失了,”这名叫秋月的女人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大师千万不要怪罪。”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妾身姓杨,您喊我秋月就行了,这边是一间客房,平日里虽然没人住,但是我也会打扫,我相公家乡的亲戚不少,常常会来家里做客。”
朱尔旦拱手:“时间不早了,其余的就交给内子安排吧,小师父好好休息。”
湛空双手合十道谢:“那就打扰了。”
客房干净宽敞,床单被褥都是崭新的,杨秋月将炕道中的柴火点燃,床很快就变得温暖了,她又打来一些热水拎到房间中来,放下后笑眯眯地说:“大师休息吧,我去看看相公。”
“多谢杨施主。”湛空点点头,目送女人离开。
他关上房门,刚一转身,就看到翁酌已经变回人形,赤身裸体,正慢吞吞地从布袋里掏出袈裟来,披在自己身上。
湛空又转了回去,无奈却又习以为常地说:“穿好衣服告诉我。”
“穿衣服?屋里这么热,还需要穿衣服吗?”翁酌一头雾水,她低头看看已经披好的袈裟,自认为穿着没什么问题了,于是赤脚走过去戳戳和尚的手臂,“这样可以吗?”
湛空回头一看,当即有些崩溃:“你的裙子呢?”
“为什么老和尚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翁酌不服气地瘪瘪嘴,一手抓来裙子,转瞬套上了,“之前我刚会化人形的时候,在林子里每天都不穿衣服,也没有别的妖怪说我啊。”
“那是我师父看得开,什么佳人红颜,百年后不过都是一抔黄土,他看你和看一副骨头架子没有区别,”湛空解释得头头是道,“但显然我做不到这点,六根不净,不能近女色。”
翁酌摸摸下巴:“为什么当了和尚还能六根不净?”
“陆判都已经是神仙了,不是还在和凡人做交易?”湛空说得理所应当,他打量了少女的衣服一番,忍不住说,“还有下次不要再突然变身,让我帮你骗人。”
翁酌随便应付着点了头,盘腿坐在已经烧热的床上:“明天怎么办?”
“看看朱尔旦的打算吧,马上就到送寒衣了,那判官一定忙得很,我们借此机会查一查这件事,”湛空说,“起码我要知道,这颗心是谁的,还有,陆判打算给杨施主换头,换的又是谁的头。”
“既然如此,我就先睡了,”翁酌往床上一躺,“大师晚安。”
湛空皱起眉头:“那我睡什么地方?”
“这张床这么大,你睡旁边啊,不过你出家人不近女色,不如打坐一晚?”
湛空扬眉:“小狐狸,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
翁酌:“……对不起,老大,我去打坐。”
少女恶狠狠地咬牙,她怎么又忘了自己成仙的关键就是这个小和尚了呢?
见对方一脸憋屈,为了前途忍气吞声的样子很有趣,湛空忍不住笑出来,他往椅子上一靠,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如此执着成仙?”
“难道我应该执着于成魔?”翁酌托着下巴,“每一只妖怪都想成仙啊……再说了,我亲戚可是辛家的狐狸,青丘的,一个个都有九条尾巴,生来就是半仙之体,距离飞升只差一小步,我虽然不姓辛,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湛空看着她,忍不住打击:“可是你知道飞升的功德要多少吗,不像青丘狐妖,生来便有成仙的传说,能让人在山林间盖狐仙庙供奉,你靠捉鬼积攒,很难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翁酌斗志满满,“老和尚都说我可以,那就是可以!”
湛空嘀咕道:“那是他老人家不放心我,才随便抓了个壮丁……”
“你说什么?”翁酌没有听清。
“没事没事,你睡觉吧,”湛空捶捶自己的肩膀,“我打坐。”
翁酌也不和他客气,拽了被子盖在身上,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已经快要意识不清了:“如果我们把陆判抓了,我能不能有很多很多功德?”
“我们可能会被地府的人找麻烦,”湛空走上来,帮对方把被子拎到下巴,“明天你还是变回狐狸吧。”
翁酌一头雾水:“为什么?”
湛空笑道:“揣着方便。”
……
然而第二日一早,叫醒两个人的并非是什么抓住陆判的梦想,而是一片嘈杂声。
据说城东大官吴老爷的女儿被杀了,场面无比血腥残忍,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惨死在反锁的香闺当中,更离奇的是,她的头颅不翼而飞。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翁酌:……办事效率这么高吗
但它面上仍旧维持着一副好动物的模样,欢乐地甩甩尾巴,乖巧趴下了。
大约走了两盏茶的功夫,他们才回到朱尔旦的家中。
翁酌道:“还有呢?”
湛空微微一笑:“要么是杀了我。”
正当翁酌吓了一跳,想说话时,前方的朱尔旦忽然回身:“湛空小师父和谁说话呢?”
朱尔旦迎着它的目光,礼貌地笑说:“内子最喜欢这些可怜小兽,刚好前几天有人打了几只兔子来,不知它能否吃些荤腥?”
“自然可以,我从不限制它。”
翁酌心想,呸,还不是你诱导我吃素失败了才不限制的?
湛空问:“不会打扰吗?”
朱尔旦立刻摇摇头:“当然不会,小生家里虽然并不富裕,但是房子盖得很大,足够让小师父好好睡一觉了。”
“既然这样,那就给施主添麻烦了,多谢。”
“我养的狐狸,”湛空笑道,他将翁酌从肩头拎下来,放在臂弯里,“天太冷,收养这小家伙一起过冬而已,这段时间都是它在和我就伴。”
狐狸十分配合地叫了一声,趴在和尚的胳膊上,露着葡萄一样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翁酌好奇道:“什么事?”
湛空道:“要么是调查我。”
湛空颔首:“施主也不必担心,刚刚我入定修行,没有听见你们所说的话,如果不是你踢了我的木柴,我几乎感觉不到有人来。”
闻言,朱尔旦立刻扬起笑容,温和地说:“这样最好了,那么小师父可有借宿的地方?十王殿虽然宽敞,但是太过凄清,今晚不如到我家住一宿,小生一直对佛法感兴趣,也想和小师父您讨教讨教。”
翁酌变成狐狸的时候不大喜欢说话,大约是觉得动物口吐人言太古怪了,反而是和尚看了它一眼:“怎么?”
“他有点怪,”狐狸没办法了,只好悄悄地说,“他没有信你,对不对?”
“正常人谁会信我那一套说辞?”湛空无奈地撇撇嘴,“更何况朱尔旦被陆判换了一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换来的玲珑心,聪明极了,他让我跟着他回去,无非只想做两件事。”
湛空也笑,然后重新将布袋背在肩上,与朱尔旦一前一后,离开了十王殿。
狐狸从袋子里钻出来,顺着湛空的袖子爬上他的肩头,毛绒绒一团坐好,立着耳朵警惕地看着走在前面男人。
<li style="line-height: 25.2px"> “你的?”朱尔旦的表情有些微妙,“这位小师父,可是喜欢女子的裙装?”
“是也不是,”湛空正色道,他抱着那条裙子,对着对方侃侃而谈,“毗婆尸佛有佛偈言‘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象’,而且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所以容貌本就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是男是女、裙装裤装,又有什么分别呢?”
朱尔旦沉默片刻,点点头:“……小师父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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