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奥刚要再说话，土佬们齐声发问：“神，我们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惨遭恶魔统治，骨肉分离，兄弟反目，粮食匮乏，自相残杀！银河联邦也不管我们，沉舰更是视我们于无物，神，我们究竟是犯了什么错，需得受此惩戒？”
他们被自己带得群情激动，不住磕头，祈求明示。
李奥无语，自己这个“神”是被赶鸭子上架了，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他思考了一下，这样也好，省了费口舌去解释，将计就计吧，他止住他们的动作，说：“行吧，我说实话，我们不是什么联邦求救队，我们就是来救你们的。”
“呼啦啦！呼啦嘿！”土佬们发出了一片规模不算大的呼啸声，一点都不怀疑什么，他们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对于能为自己带来希望的事，哪怕是谎言，也选择深信不疑。
李奥真是没办法，对方低劣的智商让他忍不住要陷入道德的自我拷问之中。
谭雅接过了话头，问土佬：“你们点燃‘沃土’的时候，是不是还放了别的东西？”
土佬们就似集体通了道小电流，僵化了半秒，一齐说：“没有。”
神情坦白得如婴儿。
谭雅真是措手不及，她差点就问出“冰块在哪”了。
全场无声，土佬们一律闭着嘴，若无其事地牙关紧闭。
谭雅看了李奥一眼，李奥也懂，他觉得很好笑，果然这世上就没有天生的傻帽，这帮龟孙子，还真不是面儿上看起来那么实诚，他们跟刚才一样，又留了一手。
李奥和谭雅达成了默契，都不点破，不爱说就先走着瞧。李奥故意转移了话题：“你们要换地方的话，穿过黑暗，恐怕不被蓝鬼杀死，也会被恶魔变成蓝鬼。”
土佬们像是又恢复了神智：“没有足够的沃土种粮食，没有阳光照耀青稻，我们终究也会饿死，神，你们能带我们去寻找光明之地吗？”
“能，但是，我更能帮你们永远消灭蓝鬼。”李奥说。
土佬们集体呆萌，他们看着李奥，发出弱智般的声音：“蓝鬼有恶魔之晶！”
李奥呼了口无奈的气。
谭雅继续跟土佬们说：“我们能毁掉恶魔之晶。”
土佬们又兴奋了：“那你们得毁掉晶矿！”
“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有强大的火力，”李奥要引他们上道儿，“不过，还是需要一点你们的帮助，行不行？”
土佬们快速转头相互看了看，一齐回答他：“行，我们就待在原地，为你们祈祷，为你们欢呼，迎接你们凯旋归来！”
一群傻逼。
李奥无语。
土佬们浑若无事，脸上全都是仗义的表情。他们这种在艰难生存环境下磨砺出的狡黠真是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李奥懒得再跟他们废话，说：“行吧，那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们去观察观察敌情就回来。”
土佬们仰着头作痴呆状，等李奥五人要重新回“花蕊”上时，他们又激动了：“神，不要再度离开我们，不要抛弃我们！”
李奥故意不理会，命猴子关上了舱门，“花蕊”腾空而起。
土佬们留在地面开始窃窃私语，脸上蒙昧尽无，尽是小人物苟且钻营的模样，他们很谨慎地商量要不要听李奥的。这个群体历经的苦难太多了，脆弱得皆已如惊弓之鸟，不能再押错宝了。
猴子打开了侦测仪，让舰船在高空中停留一会儿。土佬们商量了许久，不时还抬头向上找找“神”的影子，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有了个大概结果，随后他们就四面散开，隐没进了高草丛里。屏幕上显示，他们全都没走远，选择了等。
“还是帮老狐狸。”李奥哼笑了一声。
“经历所至，”谭雅说，“但我分析，他们虽然一口一个‘神’地叫着，可未必真相信咱们。”
李奥同意：“他们所顾虑的，无非是会不会被我们给耍了。但是，我们要清楚，我们的诱饵也很有吸引力，如果能让他们相信我们可以消灭蓝鬼，那么，事情大概就成了。”
猴子说：“那我们怎么办？”
李奥说：“去活捉几只蓝鬼给他们看，顺便抢两块超燃石。”
没人反对，捉几个蓝鬼跟打几只野兔子没什么区别。
李奥朝着方才蓝鬼消失的黑暗处指了指，告诉猴子：“进去看看吧，注意隐蔽。”
猴子启动舰船，飞向黑暗。
流云渐渐变为尘霾，阳光变淡，没飞多久，“花蕊”完全告别了光明，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窗外黑得不见五指，盘古星外的任何星光都透不进来，越往里走，黑暗就越为纯粹。
在李奥的指示下，猴子没开启舰船表面的灯光，他们好似进入深海执行秘密任务的潜艇。
李奥问谭雅：“我们需要什么规模的超燃石爆炸，才能启动整个流程？”
谭雅说：“凭这座子舰的火力，恐怕达不到需求。”
“那怎么办？”
“得有热核武器那样级别的威力，”谭雅说，“或许，要依靠蓝鬼。”
“我还得两头儿骗？”李奥蹙了下眉。
“看你本事了。”谭雅说。
猴子示意大家看，屏幕上出现了亮点，那是些蓝鬼。
猴子忍不住笑了：“舰长，我怎么感觉，这帮土佬战斗过后，精神都出了点问题，爱念诗。”
“受了刺激后的典型症状，”谭雅说，“但好歹是讲明白了一切。”
另一个土佬和谐地接过了话：“但我们的家人变了，他们有的去了别的光明之地，有的则留在了恶魔的笼罩中，被恶魔改换了样子，成了蓝鬼，恶魔给了他们‘恶魔之晶’，他们拿着它与我们为敌，争抢粮食，残害同胞。”
淳朴的人总是会想出极具灵气的故事，他们的科学观落后，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但他们将发生的一切用另一种方式解释了出来，赋予了世界浪漫主义色彩。要不是知道真相，李奥等人还真挺想融入他们的想象世界的。
李奥听得懂，他们所说的“恶魔之晶”就是超燃石，他顺着问：“这座星球上有多少‘光明之地’？”
“那是赐予！”土佬们的眼神全都亮了一下，有人说：“那是‘沃土’，它是我们这座星球上独一无二的秘密，它的燃烧能驱散瘟疫，驱散蓝鬼，也能驱散一切。它是一把双刃剑，能狠狠伤害敌人，却也反噬自己，能让敌人消弭于无形之中，也能随之侵袭到我们自身，沾着即没。”
“它有多少？”李奥问。
“遍布全球，它与恒星同来，如银河般永在。恶魔未至之时，它让世界拥有千里沃野，恶魔来后，它大半沉寂，伏于黑暗。”土佬说。
李奥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环视着这几十个土佬，故意板起了脸，问：“刚才你们为什么还藏着？”
“神，原谅我们。”土佬们言简意赅。
李奥在等他们解释。
土佬回答：“不知道，有饥饿的兄弟从远方颠沛而来，他们描绘的地方各不相同，却又大致一样，那都是恶魔来临前世界的样子。”
李奥点头，又问：“刚才你们烧着了的是什么？”
李奥脸上露出疑惑。
一个土佬告诉他们：“我们的星球遭到了流星的撞击，它带来了恶魔，恶魔笼罩了天空，灭绝了大量的生物，只留下了一点点光明之地。我们是星球的原住民，我们与家人失散，逃来了这里，这里有阳光，这里是仅存不多的能让植物生长的地方，我们在这里筚路蓝缕，耕种土地，也收获粮食。”
“神啊，你们是来带我们离开这凶险之地的吗？”
土佬们全都盯着神的“战车”，在思忖够不够载上他们全部。
“这里的地已经不能种出足够的粮食了，为了活命，我们得换个地方，”土佬们很难过，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不远处，“我们将要穿过邪恶的黑暗，寻求新的生存之地。”
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的失意令人感同身受，但李奥必须无视，他问：“刚才那些‘蓝鬼’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土佬们脸上都露出了胆怯的神情，但胆怯之中又暗含着勇敢，齐声说：“那些蓝鬼是恶魔之子！”
土佬们却全都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句话不说了，像耍赖也像发懵，大概在他们的处事逻辑中，道完歉也就够了。
李奥真是被蠢得没办法，只得掠过这一段，往下问：“你们要干什么去？”
当神再次来临，没有一个土佬怀疑过他们的本事。土佬们背着厚重的青稻，如难民般扑通扑通地跪下，感激着神的赐予，就好像方才那场大战完全是神的旨意，他们本不知自己是胜是败，但神最终既然站在了他们眼前，他们就坚定地认为，自己赢了。
“花蕊”着陆，田野无风。
李奥几人心怀着鬼胎从舰上下来，厚颜无耻地看着满地土佬，叫他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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