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人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走在湖边,一阵风刮来,他瘦削的身躯微微震了震,倾斜着像要倒一样,心里的痛楚与矛盾涌上心头。
“范公子闲情雅致,居然一个人在这儿赏景游湖。”一个熟悉的讥讽之声。
范雅彦听见是黎耀宗的声音,头也不回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黎耀宗又露出诡谲的笑:“呵呵,哟,我们无所不能的范公子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范雅彦心情本就难受,黎耀宗又偏要讽刺几句,范雅彦心头愤恨不已。此时身后的黎又堂、齐若飞也跟着起哄:“范雅彦,你还不找你的帮手董大哥?”
范雅彦怒道:“你们少管闲事!”
黎耀宗向二人使了个眼色,黎又堂一把抓住范雅彦,范雅彦正要还手,齐若飞和秦修武双双上前死死摁住他,四个汉子将范雅彦重重压在身下,纵然范雅彦善懂武功,也毫无施展之处,黎又堂深谙武学,他死死压住范雅彦的关节,使其不得动弹,黎耀宗大声道:“把他给我按住了!”
范雅彦吼道:“黎耀宗!你要干什么!”
黎耀宗向齐若飞道:“小齐,快拿出你的针!对他针灸!”待黎又堂和秦修武按住范雅彦后,范齐若飞从腰带间抽出一根极为细的银针,对准范雅彦的天柱穴扎了下去。
只听范雅彦“啊”地惨叫一声,他昏迷过去。
“黎大哥,你为何让我将他扎昏迷,而不是将他直接杀了?”齐若飞不解问道。
黎耀宗冷笑一声,道:“倘若官府介入,查出来是他杀,那不是自找麻烦?”原来黎耀宗已让黎又堂偷出范雅彦的笔记,模仿他的字迹写了一封遗书,欲将其上吊,伪造成自杀。
黎又堂快速拿出绳子,四人齐力把他抬到后山去。
董香兰滚烫的热泪在额际洒落,董文俊从未见到妹妹哭的如此伤心,甚为痛心。问清楚原委后,他摸着她的头,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道:“香兰,哥哥带你去找他!”
董香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也不肯回答哥哥的话,不住地啜泣。董文俊决计要找范雅彦问个清楚,他拽着董香兰就往湖边跑。
片刻后,兄妹俩来到湖边梧桐树下,却未见范雅彦踪影。
“香兰,他不在这么?”董文俊道,董香兰不再哭泣,疑惑道:“奇怪,刚刚还在这儿树下的。”董文俊问路过的门夫:“小哥,你有没有见过范雅彦?”
“谁是范雅彦?”护卫小哥不解。
“就是高高瘦瘦的,刚在湖边的那个男学子。”董文俊比划道。
“好像有三、四个男学子热热闹闹地和他一起到后山去了。”小哥回答后走开。
董文俊寻思:范雅彦不和我们一起去后山,会和谁呢?他越想越不对劲,他大叫一声:“不好!一定是黎耀宗他们!”董香兰吓得花容失色,眼眶一红。
兄妹二人当下二话不说,火速赶往后山。
一路快跑,迈上石阶。
只见范雅彦躺在亭中石椅上昏睡着,黎耀宗等人没想到董家兄妹冒了出来,令他们有些措手不及,黎耀宗着实愣了一下,他问道:“你们来干什么!”此时黎又堂见状暗中将绳子收起来藏在衣袖中,未让董家兄妹发现。
董文俊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黎耀宗心虚,掩饰道:“哦……我们,我们刚才和范兄弟一起散步到亭子里,是吧?”说罢,凛冽的眼神飘向秦修武、齐若飞二人,二人领会其意,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一起来散散步。”
董文俊又问:“那范雅彦为什么躺在这里?!”
齐若飞道:“是这样的,董公子。范兄弟呢,身体单薄,走着走着就晕倒了。我们几个就挺着急,想看能不能帮忙。”
董文俊看了看四人,也只是围在范雅彦身旁,并未有何出格的举动,就和董香兰一左一右搀着昏厥的范雅彦走出凉亭,迈下石阶。
黎耀宗瞪着远去的三人,把拳头攥地咯嘣直响,黎又堂道:“大哥,让我今晚去做掉他吧?”
黎耀宗道:“不必了,再等机会。若是杀了他,岂不是暴露了你自己,我费尽心思,无非是不想被人发现是他杀。”
“你可别轻举妄动。”黎耀宗嘱咐了一句。
“又堂知道。”黎又堂道。
在婉拒董香兰的时候,范雅彦心里何尝不是矛盾不已呢?
“门不当户不对,尚且是一介书生,你拿什么给她幸福?”范雅彦狠狠地对自己说。
董香兰越发觉得范雅彦是个十足的感情呆子,她仍不死心,望着范雅彦,缓缓开口:“假如有位富家女子有心与你,你该如何?”
范雅彦长叹一声道:“范某乃是一介布衣,在未取得功名之前,又有何德何能娶得富家千金?”
董香兰听罢,心里已有了答案,微笑道:“范公子内心笃定,定能金榜题名。我先失陪了。”
我错了吗?
我如今能给香兰她什么呢?
范雅彦不断的问自己。
范雅彦摇摇脑袋:“才不是,他们下午就不知去哪了。”
一片梧桐树正发出新芽,范雅彦触景生情,吟起诗来:“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董香兰道:“范公子莫不是吟的《诗经》?”
董香兰怅然若失,一缕残阳刺人眼膜,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不想让范雅彦看见,她慌忙站起来起身离开。
董香兰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只留下范雅彦一人久久沉思。
董香兰顿时觉得,范雅彦在情感上略有些偏执,但她续道:“立业成家本是人生必经之所事,何必拘泥于先后?”
范雅彦辩解道:“如若不能取得功名,怎能忍心爱人与我一同受苦?”
范雅彦解释道:“饭后散散步,有利于肠胃!天骄和你大哥呢!?”
董香兰眉头一皱:“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他们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范雅彦笑道:“董姑娘懂得挺多啊。”
董香兰的疑问搅扰在心中多时,鼓起勇气问道:“不知范公子若是遇到你的卓文君,会如何?”
范雅彦道:“古人云立业成家,我尚未建功立业,怎敢谈及儿女私情?现在谈及还为时尚早。”
范雅彦道:“不错,突然想起来了。”
董香兰道:“让我忆起昔日司马相如琴挑文君,一曲凤求凰传为佳话。”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画鹿书院的小湖面披上了一层红橙相间的晚霞,云朵悠然地漂浮着,偶尔掠过的飞禽,又给这静静湖面添加了一丝生动。
董香兰独自在亭台边,凝望着那朵略带瑕疵的火云,范雅彦向湖边走过来,他见董香兰在亭台坐着,便走过来道:“香兰,真巧,你也在这啊!”
董香兰扭头笑道:“范公子也有闲情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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