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时光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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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大的院子里,穆青山领着许愿一一走过,像极了一位将军在自己的领地上指点江山,院子里的“山川大洋”、“秘密基地”、“城池臣民”则在他的讲述下变得神采奕奕,闪闪发光。而许愿居然有了种休戚与共、与有荣焉的错觉。

    “这棵银杏树当初还没我高,上面的横道道都是身高记录,最上面的是我,中间的小伙伴虎子,最下面的是隔壁家的大妞,小时候我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的,皮实的很,根本散养不操心,你看,现在还有呢,当初划得可真狠”。

    ……

    院子见方,石头灰墙,虽有颓败之势,但一砖一瓦仍见当初用心。穆青山在前引路,徐徐道来,“这个影壁起初就是堵矮墙,小时候我们一群小伙伴老用石头砸它,比谁劲儿大,留下的坑最深,久而久之这墙就坑坑洼洼,活像个月球表面,我爷爷每次进门都糟心地捶足顿胸,你是没见过小老头那样”,说完还有鼻子有眼的比划一番,“后来忍无可忍就请泥水匠砌了这面影壁,别看这墙现在看来土不拉叽的,当时白墙砖配旭日仙鹤绿松图可是潮得天下无敌,几乎全镇子都来我家参观”。

    “你过来”,穆青山站到影壁一角,贼兮兮地朝许愿勾勾手,待许愿靠近,他扒拉开脱落的白灰,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符号,神神秘秘地问许愿,“认识这什么字儿吗?”

    “火星文?”,许愿反问。

    “石头下面是口井,井水清冽干甜,冬暖夏凉神奇的很,夏天把西瓜状篓子里吊下去,活脱脱一个天然冰箱”。

    “这个凉棚以前排满了葫芦藤,小时候觉得每个葫芦果里面肯定都住着个葫芦娃,只要一挂果,甭管多大,一定摘下来劈开,特怕被蛇精抢了先”。

    “以前这儿是菜园子,我奶奶最喜欢种茴子白,这是那种卷芯圆白菜,你知道这种菜成熟以前都是开口的么,只有成熟了才会卷起来包成团,我们就把小炮仗放在白菜里点燃,啪啪啪,简直就跟天女散花一样,声光影俱全,后来我奶奶追着我,从镇东头到西头,跑了个来回”。

    穆青山有心捉弄,“那没关系,可以智力出资啊,替项目方烧烧饭,捶捶背都算,按照公允价值计量,10年吧,折合市价50万,给你算一成的股份”,说得还挺有理有据。

    “出你个大头鬼”,许愿听出戏谑之意,恶狠狠地照着他肩膀重重一拳。眼见主人被欺负,饭桶又不合时宜地朝许愿叫唤起来,穆青山也不干涉,全凭饭桶替他出气了。

    “我回去好好想想,商业模式很重要,资本只是个助推器,形成商业计划书再找金主你化缘”,穆青山恢复了正形。

    穆青山头大,一脸恨铁不成钢,“见过这么好看的火星文吗?!这是我五岁时的墨宝,有几个五岁大的孩子能把‘穆’这么难的字写清楚,还有‘青’这么多横,你数数,我有少一横吗?!没有,我都觉得我自己是神童”。

    许愿快要笑得前俯后仰,果然自信都是生来的,还真没见过神童标准降得这么低,那五岁也就会写“愿”字的自己,岂不也是天才一名。她伸手去摸那些斑驳的痕迹,居然滋生出莫名的神圣感。这些当初并没有被好好待见的笨拙字体好像一条时光隧道,领着她去会一会还是熊孩子的穆青山,不是现在这个外圆内方、游刃有余的男子,而是淘气的、开朗的、招猫逗狗的乡间稚子,这种感觉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尖,久久不能散去。

    穆家老宅年久失修,住人已是不妥,两人找到镇上唯一一家对外营业的小旅馆住下,设施陈旧,但胜在干净便宜。此时并没有出现肥皂剧中只剩一间房的经典桥段,两人各住一间屋,好在隔壁邻居,相互能有照应。乡间的小旅馆并没有太多讲究,穆青山口吐莲花又舍得花钱,最后饭桶才得以免去露宿街头。

    收拾妥当,穆青山提出逛逛老宅,来的那天行色匆匆,家门在前却没有好生细看。祖宅和故乡应该是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吧,许愿渴望认识一个跨越时空的穆青山,多维的、立体的,从小镇少年继往开来成长为如风男子的穆青山,她点点头,欣然前往。

    “噗嗤”,穆青山被这种视死如归的表情逗乐,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想当合伙人?”

    合伙人就是合伙制企业的老板啊,许愿心里惦念着,合计合计银行卡上的数字,“那得好多钱吧,我好像没有那么多”,说得那叫一个诚惶诚恐。

    第三天,对所有样本孩子完成集体回访后,许愿和穆青山带着厚厚一大摞纪实材料返程,依旧驾驶那俩除了喇叭不响其他哪地儿都响的摩托车。挂在摩托车两侧的,还有村民硬塞给的土豆、玉米、杏干、核桃等农特产,不值钱,但满满全是质朴心意。

    任务已初步达成,拘谨不再,许愿自若地坐在摩托车后座,欢快地与穆青山拌嘴,一路笑声不断,像极了进镇赶集的小媳妇儿。

    回到镇上,天色已晚,夜间行车毕竟安全系数不高,恰逢第二天上午两人都没有排课,穆青山便提议次日清晨再上路。许愿凝神沉思片刻,有点犹豫,最后还是说了“好”。

    “准了,起驾回宫吧”,许愿有模有样地摆足了范儿。

    荒芜的野地里,云霞迤逦,树脚下的风铃花随风摇曳,两人四目相对,内心柔软而富足,不必多言,梦想和笑语都传了很远。

    “理念不错,但我担心”,许愿犹豫地中断。

    “试试吧,所有经典案例都是试出来的,就当做个孵化项目啊,这两年互联网平台有燎原之势,再搭个顺风车,做不了大的至少帮趄坡村闯出点名堂来也算”,穆青山跃跃欲试又初心不改的样子让许愿动容。

    “也算我一份吧”,就算明知山有虎,许愿也打主意偏向虎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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