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微垂着眼帘，望着手中的那碗汤药，凑上前闻了闻，这才试探性地喝了一口。
中药很苦，王大夫抿了一口，抬眼看向林冬至，“你是跟谁学的医？”
这个？
林冬至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总不能实话实说，想了想，开始胡诌，“我曾经跟一个落魄秀才学过认字，后来无意间得了一本医书，就随便看了些。”
王大夫双眸一亮，却没有说话，低头默默地喝着中药。
王大夫天生味蕾敏感，只要吃一下那些东西，就知道那食物里面都有什么食材。
林冬至这副中药跟普通伤寒的药方差不多，只不过替换了两味药。
依着她的药方，王大夫觉得这副药治疗的效果更好。
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王大夫抬眼望向林冬至，“我记得韩家老太太就是你给治好的吧！”
“是。”林冬至淡淡的应道，从王大夫的手中接过碗，“王大夫，这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先别走。”王大夫叫住了林冬至，坐直身子，“她当时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你怎么将她救回来的？”
林冬至不明白王大夫为什么这么问，便将她给韩奶奶药补食补的事情全都说了遍。
听闻林冬至这么说，王大夫笑了笑，解释道，“其实，我当时也知道她有救。”
在林冬至眼中，王大夫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郎中，此时听闻他这么说，并没有什么反应。
“也亏得是你每天给她做饭，若是她平日里依旧舍不得吃，就算吃再多的中药，能有什么用？”王大夫开口反问道。
“是没用。”林冬至老老实实的回答，是药三分毒，吃药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就算是我跟她说，每天吃的好一些，你觉得她会舍得吃吗？”王大夫眉头微挑，目光落在林冬至的身上。
林冬至沉默不语，她给韩奶奶做饭那段时间，韩奶奶特别心疼饭桌上的菜，每天盘算着一顿饭要花多少银子。
“她年纪大了，身体亏成那个样子，根本不好补。”王大夫说着，起身从床上下来，迈着步子朝着院子走去，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林冬至也不知道王大夫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么多，在她看来，韩奶奶现在身子已经好起来了，过去的事情根本就不重要了。
王大夫脸色苍白地望着药田里的那些草药，偏头望向林冬至，“村子里找你看病的人多吗？”
“大家身体都好的很，不怎么需要大夫。”林冬至蹲在水缸旁，正在木盆里刷碗。
“我以前小看你了，若是你没有师父，你就拜我为师。”王大夫望着林冬至那瘦小的身子，恍惚间好像看到他的孙女。
以前的王大夫是个迂腐的人，不管王小春怎么缠着他，他就是不愿意教王小春当大夫，在他看来，姑娘家只要嫁个好人家就是了。
王大夫现在是真的后悔了，若是当初他教了自个孙女，说不定他孙女现在还好好的。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林冬至将洗干净的碗放在石桌上，犹豫不决。
“你没有师父，村子里的人可能不大信任你的医术，若是有我当了你师父，他们定然也会想信你的能力。”王大夫现在转变了念头，不光是因为后悔没有教孙女学医术，也是因为林冬至是王小春的恩人。
若不是林冬至，王大夫孙女说不定还死不瞑目。
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就算林冬至不愿意当他徒弟，他也有法子让林冬至乖乖当他徒弟。
王大夫上下打量着林冬至，这才将药汤端了过去。
林冬至医术好的事情，他听旁人说过。
“这个不着急。”林冬至知道程落的情况，自然是不会逼迫程落现在还钱。
泪水在程落的眼中闪烁，他扭头看向一旁，有些不再在的说道，“真的是麻烦你了。”
林冬至淡淡的点头，目送着程落离开院子，走到药罐子旁边，瞧着中药差不多好了，忙将汤汁倒在碗里。
林冬至得了王大夫的许可，这才端着汤药进了屋。
王大夫靠坐在床头上，正出神地望着前方。
“这是您的药，喝了就好了。”林冬至将汤药的碗递到王大夫的面前，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
按着分量抓了些药，林冬至将药罐子刷洗干净，这才开始煮药。
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炉子里的火，林冬至琢磨着她这几次给人看病的事情，到现在有好几份医药钱没有收上来。
若不是她这次碰巧摘到了一支人参，估摸着她的手头一个铜板都没，更别提盖房子了。
端着汤药，林冬至走到屋门口，抬手敲了敲门，“王大夫，药好了。”
“进。”
林冬至一抬眸，就瞧见程落一脸狼狈地从屋里出来。
“林神医，爷爷就拜托你帮忙照顾了。”程落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屋内，“诊金日后我定然会给你的。”
程落原本想着他就这样过活，等着王大夫寿终正寝的时候，他换个地方，隐姓埋名，老老实实的当个教书先生。
林冬至的脸色好看了些，继续摘草药，正准备炮制草药，走到厨房，瞧着那些已经炮制好的草药，忙将自己准备的草药放到一旁。
“你给我滚出去！”
王大夫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将沉思中的林冬至给拉了回来。
林冬至起身走到屋门口，心想着方才程落帮着王大夫擦身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将衣服穿好，她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林冬至沉重地叹了口气，她总觉得她如果指望给人看病挣钱，怕是很快就要喝西北风了。
现实很残酷，林冬至觉得为了她以后不缺吃喝，她现在已经将大夫当做副业，主业打算画花样子跟采草药，说不定再来个狗屎运，一下赚几十两银子。
林冬至秀眉不由自主地拧成团，冲着程落说道，“你去打水给王大夫擦身，不过这看诊的钱......”
“日后我挣了钱，定然会还给你的。”程落迫不及待地开口解释，眼下帮王大夫看病比较重要，他只希望林冬至是个好说话的人。
这几日程落整天远远地守着王大夫，晚上就住在村子里破旧的庙里，每天吃点野菜粥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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