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纱衣。一个穿得淡雅如菊，一个却看着纯美似莲。
正是十五六岁、十七八岁的年纪，是女孩子最美的、如同刚刚绽放的花骨朵儿一般的时节。
这样的两个小姑娘，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炫目的风景。
万华则就是普通的多了。
她原本看上去就是安静温婉的模样，再配合上王夫人专门给她装扮的这么样的一副平凡到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容貌，看着实在便就是一点儿威胁都没有的一个普通妇人。
她这样的妇人，带着两个如此出色的姑娘，原本是十分惹人注目的。
好在，她们并没有什么抛头露面的必要。
因着快活王的别苑，离着云梦泽并不远。
而且两边儿有江河湖泊相连，完全可以用水路避开可能的麻烦，乘船一路朝着快活王的别苑径直进发。
不足三日的水路，实在十分便捷。
万华坐在王夫人悉心安排的外表看着普普通通，内里却是十分舒服的木船中，十分舒服惬意。
当然，如果那两个小姑娘不来烦她的话，就更好了。
司徒静只找了她一次。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为何我会这么做？”得到了万华虽然嘴上说着“不知道但是想要知道”，可是表情上却是明显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回答之后，便就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万华叹息着，原本觉得还是挺想听这个小姑娘说一说心里的话的。
可是，因着她这么一易容，脸上的表情就固定在了这种没有表情的表情上了。即便说的话再真挚，也看着很是敷衍了。
不过这样也很正常。
从初次见面的时候起，这个身世坎坷、但却惊人的小姑娘，她的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需要什么，想要做什么，都是让人无从猜测的东西。
因着，她本身，便就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来推测的小姑娘。
比如，万华便就再也想象不到，她到底是如何肯作为王夫人的棋子，被用做去杀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的。
莫非，还是为了要杀掉水母阴姬？
可是，她不是已经知道，水母阴姬是她的母亲了么？
怎么还是如此地想不开？
可惜，她已经认定万华其实并不关心她，也并不想要帮助她，所以便就彻底不想同万华倾诉什么，导致这一切暂时就是个谜了。
司徒静是如此。
白飞飞却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她倒是很喜欢围绕在万华的周围。
不过，她却似乎是搞错了自己的位置。
她显然是把自己当做了侍女。随时为万华端茶倒水，服侍得十分殷勤周到。
万华开始还说了两句客气的话，意思是，大家都是为了夫人做事的，原本不需要这么客套。
可惜，白飞飞这小姑娘完全不肯听，万华稍微一说，她便就扑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含着眼泪道：“是不是飞飞哪里做得不好。请万姑娘责罚……但是飞飞求万姑娘，千万不要讨厌飞飞、不要赶飞飞走。”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万华却不免觉得头痛万分。
这种性子的姑娘，说得好听，是柔弱又温顺。
说得不好听，那简直是菟丝花一般的生物。简直就是完全没有办法单独生存的人啊。
这样的小姑娘，难为王夫人居然也能找到。
的确很能够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事实上，不要说男人了，便就是万华这个货真价实的女人，也觉得有些招架不住，很想要为她做点儿什么，很想要保护她——这样，仔细想想，就有些可怕了。
白飞飞这样的姑娘可是比司徒静那样的，还要可怕的存在罢。
眼看着这位白姑娘随随便便就能够哭上个半天，万华只有无奈地挥了挥手道：“好了。这样的性子也挺好的，只是不要太过了。快把眼泪擦擦，我准你跟在旁边就是了。”
听得万华如此说，那白飞飞方才收住了眼泪，微笑着应了个是。
万华叹息道：“咱们既然已经出来了，可就不能再叫万姑娘了。”
白飞飞眨了眨眼睛，继而恍然道：“是，色使大人。”她顿了顿，继而道：“那么大人便也叫奴家飞飞罢。”
好么，连奴家都出来了，这还真是柔弱乖顺得紧啊。
万华苦笑着点了点头，自此就开始了同白飞飞形影不离的生活。
偶尔还是去看看司徒静的情况，可惜她完全没有什么想要同万华继续说话的意愿。只静静待在自己的舱房中，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三日的水路，一晃就过了。
不知不觉，快活王的别苑就在眼前了。
万华看着那富丽堂皇的庄园，还有守卫森严的大门，不免暗暗叹了口气，正想着将两个小姑娘叫出来叮嘱几句。却不料一转头，便就看见她们两个相携着走了出来。
而门口的守卫也在这个时候看见了她们的船。
伴随着呼和和质问声，万华只来得及用眼神扫过她们两个的脸。却在她们的眼中同时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兴奋。
对于要去杀掉快活王这件事，她们两个都感觉到兴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念未了，两个小姑娘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见到她们疑惑地看着自己，万华微微一笑道：“看来两位姑娘都准备好了，那便就随我来罢。”
说完，她便站出了船舱，向着守卫举起了手中的令牌。
这个令牌是快活王亲自交给色使的。整个快活城、整个人世间都只有四块。分别给了酒色财气四使。
这一块儿画着精美花朵图案的，便就是色使司徒变的了。
这块令牌为何会到了万华的手中，这当然是因为，这是王夫人给她的。
既然真正的色使已经落在了王夫人的手中，那么令牌也好，服饰也罢，那都不算什么难的了。
甚至包括色使司徒变所有的动作和语气，她们都已经事先演练过。
现在的万华，基本已经到了可以暂时以假乱真的程度了。
即便面对快活王，应该也能撑上一会儿，何况是这些从来没有什么机会面见高层人士的守卫。
他们一见到令牌，又见到万华虽然此时是相貌平平的样子，但是却自有一种不凡的气度，当然不敢再拦着。故此，万华带着司徒静和白飞飞，并没有费多大的劲儿，便就轻轻松松地进了快活王的别苑。
司徒静方才装着平静，这会儿也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反倒是白飞飞，看着柔柔弱弱的，倒是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这一点，让万华微微有些在意。
不过，还没等她细想，前面便就走来了一个人。
还没等那个人靠近，只不过刚刚看清楚他的脸，万华便就听得白飞飞似乎轻轻低呼了一声。
看来，这个人，她认识？
一念未了，那个人已经走近。
只见来人浓眉大眼，一副英气勃勃的模样，他见到万华和她身后的两个姑娘，便微微挑了挑眉，朝着万华道：“这回怎么这么慢？义父方才还念叨你呢，快进去罢。”
不过，却也已经猜得差不多了。
如同王夫人事先跟她说好的一样，同她一起出发的，就只有司徒静和白飞飞。
因着，对于一个行事过于神秘，连真面目都少有人见到的人来说，只要看着像是那么回事儿, 哪里还会有人分辨得出真假来？
至于快活王，等到他有机会分辨真假的时候，她们已经动手了。
万华听着王夫人的计划，一面假意点头称是，一面却在心里仔细地将这整个计划又思虑了一番。
而只不过是，因为她为了这一天，已经实在是筹备了太久了。
到底是怎么样的仇恨，能够让一个女人用十几年的时间来筹划着杀掉一个男人？
万华没有问。
万华没有见到那位色使。
但是她却在王夫人满意的眼神中, 知道自己现在的扮相十分成功，想必是同那位色使大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反正, 恐怕除了快活王之外，也并没有什么人见到过他的真面目。
即便是这样，她也不得不承认，至少从表面上看，这个计划几乎是□□无缝的。
不过，这倒可能并不是因为王夫人真的有那样料事如神、步步抢先的能耐。
故此，他的死活，万华并不怎么在意。
甚至也由此明白了，为何王夫人敢随随便便地就让她来扮这个“色使”。
或者更准确地说, 其实倒是并不是王夫人精于此道, 而是她其实只是对快活王的这位色使很熟悉罢了。
听说这位原本是负责为快活王四处搜罗天下绝色的色使大人, 已经落入了王夫人的手里。
他最喜欢的就是装扮成各种各样的女子, 混入市井之间、红尘之中，跟众多佳人们厮混在一起。然后借机制服她们, 从中选出绝色的送入快活王的快活城中。
十余年来, 都是如此。
这样丧心病狂的举止, 不知道造成了多少人骨肉分离、不知道让多少个妙龄少女的青春埋葬了那阴冷可怕的楼兰古城里。如此仔细思量一番之后, 这个人和那个快活王一样, 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或者，连快活王都没有见过。
因着，这位色使也极其擅长易容。
一〇五
易容之术本是千面公子王怜花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不过, 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母亲王夫人却也精于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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