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过意识植入？”
“——”我想说点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
“随口一问，忘了吧，再见”
在我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我发现叶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的耐人寻味的微笑。
陪那两个警察把档案整理好已经是中午12点一刻，我独自一人走在回去宿舍的路上。虽然是中午，依然天色昏暗，寒风刺骨。来临海市已经3年，但扔不习惯这里的春天，空气十分湿冷，这种潮湿感，让本来不低的温度增添了一丝阴凉。
不知道是否用脑过度，前额感到胀痛，仿佛里面有一个气球不断膨胀，脑袋被撑得快要炸裂，眼前一阵白光，我只感到扑通一下，便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已经躺在医院。
“让你复查你不来，好吧现在晕倒了，不来也得来了！”从白色的隔断帘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帘子拉开，一个年轻的女医师出现，她叫谷雨，是我大学时选修课认识的师姐，现在是临海中心医院的脑科医生。
她挺着那傲人的胸部，居高临下般的看着我：“你血糖太低，晕倒在路上，幸好遇到好心人把你送来医院，也幸好我今天当值，不然指不定哪天你就废了！”
“不就血糖低，至于那么严重嘛，师姐你就喜欢夸大其词！”师姐是唯一一个让我能让轻松说话的人。
“你额叶的那子弹出现了一点点的移位！现在很接近额叶内侧面。前额叶控制整个大脑，就像一个司令部，如果你不想这里瘫痪，你最好尽快做手术！”师姐用她手上的笔轻轻的敲了一下我前额。
“那么多年都过去了，那颗子弹已经成为我身体一部分了。”
“那子弹就像个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出问题。以前受技术限制取不出来，那是没办法。但现在不一样啊，去年我就已经和美国那边联系过，他们也给出手术方案，我看过，非常安全。切开，取出，缝合，就这么简单！”
“你说得和切除阑尾似的······我真的不想做手术，万一······”
“我知道你想什么——那你得定期来检查！不然我可要打电话给裘叔叔。”
“知道了！我好饿，要吃东西！”
“真难伺候，等着我下去食堂给你买点吃的。”
看着师姐离去的身影，那个锁在我心里十年的秘密又浮现眼前。
当时我高考在即，父母为了让我放松心情，寒假的时专门带我去望京看雪。那年望京的第一场雪是在我们抵达的第二天晚上。
我坐在酒店的玻窗前心念念什么时候会下雪，突然一片雪花飘落在窗台，我兴奋得大喊：“爸，你快看！下雪了！”
漆黑的天际，飘落着洁白的雪花，它们随风飞舞，自由自在，很快路上便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我看了一下钟，已经快11点，估计出门无望。但是对这白色世界的渴望，让我使出浑身解数，最终我取得了胜利，爸妈答应陪我出去散步。父亲生怕我冻着，把他带着的毛绒帽子给我套上，帽子很大，盖住了我的额头，母亲也把她那条雪白的围巾给我围上。
11点的街上，十分安静，零星有一两对情侣在探索初雪之夜的浪漫，除了不远处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有点煞风景，这一切都很美好。
“妈，你看，我的脚印！”我欢快的奔跑，任由雪花落在我的肩上，融化在我的手中。突然有种回到幸福童年的感觉——我在前面随心所欲的探索，父母跟在我身后小心的看护。
是啊，经历了小升中，熬过了中考，现在又要战战兢兢准备高考，这一重重的难关，消耗着我的生活，扼杀了我的多巴胺，最终，我已经失去了所谓的幸福感。难得的放松，让我沉浸在这白色世界带来的幸福时光中。
突然，一声枪响又让这一切变成了噩梦。
我回过头，发现一个穿着军色大衣的持刀男子正朝我们的方向跑过来，他身后是一个穿着皮衣的持枪男子在追赶。
母亲迅速的向我跑来，边跑边喊：“萍萍，快跑！”。父亲则边跑边回头，以防军色大衣男靠近时，可以先奋不顾身的阻挡。军色大衣男靠近我父亲时，右手扯住我父亲的左臂，左手把刀插进他的胸口，然后把我父亲整个人向跑来的持枪男子那踹了过去。
鲜红的血液，从父亲的胸口喷出，洒在洁白的雪地上。皮衣男子扶着父亲的肩膀，让他缓缓躺下。
母亲看到父亲被刺连声尖叫，立刻回头向父亲跑去，离母亲几米远的我被吓得浑身发抖，无法移动半步。
军色大衣男子迎着跑过去的母亲顺势来了一刀，桶进母亲的腹部，瞬间，母亲雪白的大衣被染成了红色。
“妈！”那一刻，除了尖叫我无法控制我的身体，它们就像断了电的机器，死死的僵在那。
军色大衣男拔出刀向我跑来，刀刃上还滴着母亲的鲜血，跟在他身后的持枪男追上前，看了一下我母亲的情况，然后举起枪想对准着皮衣男。
不过此时，军色大衣男已经一把揪住我的围巾，顺势用右手使劲抵住我下颚，然后让我档在他的前面，他举起那沾染着我父母鲜血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皮衣男子举起手中的枪：“放开那个女孩，你跑不掉的，杀人偿命，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杀了你！”
军色大衣男不甘示弱的说：“反正都杀了那么多个，我不在乎黄泉路上多几个同伴。有本事你开枪啊，看你的子弹是打到我身上，还是打到她身上！”他用力拽进围巾，把我挡在他前面，我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持枪男打开枪的保险，他的眼中满是怒火，手中的枪不停的抖动。
“开枪啊，快开枪啊！不然我先下手了——”皮衣男手中的刀在我脖子周围晃动，仿佛随时都会把我的脖子割断。
我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看着血泊中的父母，我完全失去了求生的欲望，就在我闭上眼睛的瞬间，一前一后响起两声枪响。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快速的穿过毛绒帽子，穿入我的前额，瞬间，我失去了意识。
正当我转身离开多媒体室，叶一再次叫住我：“夏萍老师！”
我回过头，面露疑惑：“嗯？”
“所以，心理健康只是相对的。虽然他们每个人有一些性格都存在不同的问题，但是各种测试都表明，他们的心理都是健康。”看着叶一生气的神情，我的心情也逐渐舒缓。
叶一表情僵硬，嘴角极力挤出一丝微笑掩盖内心的尴尬：“心理测试和评估的资料你们都有保留吧？”
“有，李博士的反馈意见也一并收录在每个复读生的独立档案内，只要王主任许可，你都可以带走。”
叶一看了一下手表：“今天基本了解得差不多。夏萍老师，你也辛苦了，以后可能还要你这边协助调查，今天到这里吧。”
“好，不过可以的话下次麻烦换一个人来询问！”
叶一似乎并不在意：“那麻烦您带我同事去取一下他们几个人的档案。”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自杀，他们确实从这里的楼顶跳了下去。我想你仔细的回忆一下，他们的心理健康测试是否会遗漏什么。又或者这些测试根本说明不了问题。我认为一个人怎么都会有些缺陷，他们全部都那么正常，没有一点可能引起自杀吗？”叶一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极力控制情绪，想让波澜的内心平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我才开口说话：“你说得没错，人无完人，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的确，每个人在性格上都会有一些缺陷，何况这些学生还是那么的稚嫩，青涩。”
“好吧，接下来，我们聊下你对他们每个人的看法吧——”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4个小时。我大脑里一段段关于这7个学生的记忆，被反复翻阅，无论是体力还是脑力都感到严重的透支。
我没有在意他是否生气，接着说：“但是我相信你现在做心理健康测试，一定是健康范围内的。因为这个性格缺陷并不影响你的心理健康。”
叶一有点不满的看着我。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如果不这样恐怕难消除我心里的一丝疑虑。我保证不会再让你看这种照片！”
也许是对尸体的恐惧，又或是对那7个学生的怜惜，我的泪水不住的往下流。
我讨厌叶一这种怀疑的质问，于是决定报复他一下。
“这个世界没有谁会是绝对的心理健康。比如我现在只是协助调查，你的询问过程却如审讯犯人般，还破坏规定给我看死者的相片，以此测试我，还有之前阻止法医在我面前向你汇报——这种种行为，都表现出你是一个多疑的人。性格多疑，考虑问题时常以自我为中心，遇事会责备他人。这种性格如果不懂自我调节，或者长期受周围环境影响，日渐严重的话就会演变成——偏执性精神病。”
叶一身后的两个警察忍不住在偷笑，叶一回头瞪了他们两一眼，两人乖乖的低下头。
我接着说：“但是性格有缺陷不等同于心理不健康，这点你必须分清楚！他们的心理健康测试都在一个相对健康的范围内！”
“相对健康？那就是还有一些风险嘛！”
照片上全是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有的尸体背朝天趴在灰色石板路上，有的压在灌木丛中，把灌木都压扁，还有的摔在休息椅子上，椅子已被压得变形。
我下意识往后靠，用手捂着转向一侧的脸。虽然胃部已经空荡荡的，但想呕吐的恶心感依然涌上喉咙，顿时，整个口腔部分充斥着酸涩的味道。我捂着嘴巴，调整紊乱的呼吸，含着泪水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叶一。
叶一似乎从我的反应看到他要的答案，他收起照片递给身后的警察，那名警察十分不满的接过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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