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扫过的最后一丝衣袂告诉她，那人不是天帝幼子”华辛”，她的阿辛天资聪颖，自视甚高，却从来不会唤她一声.....“师父”。想着想着，暮棠无力地闭上双眸，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
“本就是师父错了啊，师父不是常教导阿辛要执命公正，宣命公法吗？阿辛学的不好吗?”
华辛耐心地同哄幼儿般对暮棠解释，可这话却激起了暮棠的心火，暮棠瞪大双眼，作势就要动手凝元施法，她如同炼狱中的血魔逼着华辛退走。
“三平年的伏案师恩，你还了我六千年的荒境流放。三午年的授业明灭，你还了我八千年的仙元归零。华辛，我到底欠了你什么啊?那一掌，我想起来了！那一掌是你自己打的啊！不是的，不是我，不是我......”
“等等！失子贬下界?华辛你说清楚！！天帝又失何子？那又与我何干？.......”
不等暮棠说完，华辛一把将暮棠推入水境之下。轻眼已不见身影。
暮棠只觉刺骨的无海之水穿透了身体，耳边悠悠传来华辛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害死了华辛！该天道轮回的是你，该付出代价的也是你....”
六百年前，她还只是那个左手抱坛，右手执箫的清明神官。仙魔征战，她于敌前画阵行术。怎料当时阴差阳错，她竟成了如今流放荒境的重犯。暮棠费力记忆着，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当时的惨景，只是听着守境的天兵议论，她一夜堕魔，戮杀辖下天将九万，俘虏三万。其地无一人生还，皆化为残肢断骨。更为甚的是，她还将赶来降她的天帝幼子“华辛”重伤.....
暮棠如今细想，觉着甚是好笑。洪荒开启，由神堕魔者不计其数。但如她这般还能拐个弯儿变回来的，当真唯她一个了。暮棠想着想着开始无聊的数起水境下的嬴鱼，决定放过那件烦人的往事。
“在哭吗?倒是稀奇了。
暮棠失控地扯住华辛的衣袖，撕心裂肺的哽咽。华辛月白色袖子中的指节微微握紧。眼看着伸了出来想要扶住暮棠摇摇欲坠的身子，可不经意间眸中闪过一道心酸，又悄然将手收了回来，身子亦后退了一步。
“少司命自重。是非曲直自由天命依判。你也不必如此，本君此番宣语，着少司命下凡尝尽人界悲欢，以慰天帝失子之痛，还望仙君速速启程。而且你也不用白费力气凝元了，你的仙元还得两千年的时间才能恢复。”
说着不成调的语句，却透出股子摄人心魄的感觉，说着华辛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你来读天诏的时候。没见得有这般温雅，都已撕破面皮，你又何必这般自讨没趣。”暮棠疏离的口气显得有些生硬。到底是一个殿内坐了三千年的师徒，说没有情分那定是假的。
暮棠喃喃有词，又是夜半惊起。她随手捻了件外衫，披衣坐起。拂着胸口，却依旧大口口喘着粗气。慌乱地拭去了一头冷汗。
半晌，暮棠踏出殿门，坐在阶前。皓月千里，明媚依旧。只是，故人不再如旧了，暮棠想到从前，讪讪地笑了。阖上双眸，梦魅一如当年。
“你有什么资格碰我?”
少年手来停，将暮棠的发丝绕在手指把玩，忽而倾身靠近著棠耳畔，少年灼热的鼻息一缕缕吹至暮棠面颊上，暮棠便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天道轮回么?你知道我不在乎的。倒是你，我的好师父，这六百年你可安好啊?”
一双玉色的云锦靴子映入眼底。善棠轻笑，未看清来人便道“华辛，你知道天道轮回吗?”
虽然所答并非所问，但面前这个眉目含星，玉骨郎俊的少年却毫未在意，伸手拂上了暮棠的发顶，来至发髻便听见一声斥责。
东灵残境破晓，碎失千年寂寥。境中半数秋月，半数华暮，静候离人观望，故人断肠。
“少司命暮棠藐视天规，屠戮生灵。当诛于承天台，永世不予轮回。然天命仁善，念其征邪有功。遂禁仙元八千年，流放至东灵水境...”
“不，不是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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