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泄了心中杀意的方常，瞥了眼吓瘫了的狗，目光落在左手背，沉浸入龟甲中，只见里面多了一个虚影，但这魂魄刚进去，就烟消云散。
方常顿时明白，普通人的魂魄经不起龟甲消磨，一入即灭，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梦到这人的一生？
在有魂魄的世界，人死后应该魂归冥土，或是做鬼，或是转世轮回，这应该是天地间的固有法则，龟甲磨灭灵魂，不给转世，夺魂魄以修补己身，似乎有点魔道啊。
但方常立刻硬起心肠，魔道怎么了，这个残酷的吃人世界，容不得圣母心态，人死罪消太便宜这些人了，就该魂飞魄散。
他转身就是一脚，踹飞刘高家的大门，宅里不见人，大概躲进地窖了。
伪军该杀，伪军家属该不该杀？
里面搭着灵堂，桌上摆着祭奠用的供菜，风鸡、烧鱼、豆腐、青菜、米饭、黄酒，方常摸了摸肚子，拿起碗筷就吃，除了黄酒没动，其他风卷残云，一扫而空。
“我的饭量大了好多。”
方常有些疑惑，但这只是小事，不必在意。
棺材还没来得及做，力士刘高的尸体放在竹席上，方常踱步过去，左手浮出龟甲，幽冥之力扫过，尸体之内并无魂魄，看来魂魄已经去了冥土。
他遗憾的摇了摇头，在宅院里转了几圈，身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还收拾了三个包裹，一个是换洗衣物，一个是日用杂物，一个是风鸡咸鱼。
他没有去找地窖，只要想找肯定能找到，但还是那句话，伪军家属该不该杀？
或许也该杀吧。
方常摇了摇头，出了刘宅，又去张宅，有张强的记忆，张宅熟悉的好像自己家。
他装了更多肉食干粮，然后在张强的卧室翻出一口箱子，这是钱箱。
他总不能一直躲在河神水府，以后总要进城，城里有更强的妖魔，不能像今天这样横行无忌直入人家抢饭吃，城里吃饭要花钱。
他打开钱箱，没有金银，都是铜钱，随手拿起一枚，只见上面刻着“大泉当千”。
铜币古称泉币，所谓大泉当千，就是这枚铜币的价值相当于1000枚普通铜币。
就像现代货币，一元纸币和一百元纸币，都只是一张纸，但价值百倍。
前世孙权也发行过大泉币，但老百姓不认账，凭什么一枚铜币可以当一千枚用？孙权的威望不足以支撑信用货币，最终停用了。
但在这个世界，孙权统治八百多年，在吴国的威望压倒一切，不但有大泉当千，还有大泉当万！
前世一些小说常写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一两白银等于一千枚铜钱，其实历史上从来没有标准的一比十、一比一千的换算比例，但在这个世界，大泉当千就相当于一两白银，大泉当万就相当于一两黄金。
钱箱中有50枚大泉当千，就是50两银子，里相当于村，一个村里排名第二的人家有50两银子已经不错了。
方常全部拿走，按前世考古实物，一枚大泉当千铜币只有3.5克，比一两银子轻多了，方便携带，这种货币制度还真不错。
还有一些零钱方常都懒得拿，他推开一个柜子，露出地窖的盖子，掀起盖子，跳了进去。
还是那句话，伪军家属该不该杀？
有着张强的记忆，方常当然知道，张强父母、妻子、长子，都逼死过所谓的下层贱民，比如梦中的王家丫头，就是张强父母害死的！
那就该杀！
“爷爷、娘，是那个弱小的反贼。”张强长子狂喜，“生擒他，功劳送上门了。”
张强爸、张强妻、张强长子，还有张强次子、长女，蜂拥而上，张强妈已经衰老的腿脚不便，还有个小女儿才八岁。
砰！
方常一拳打死张强长子，在其他人惊骇欲绝的表情中，又连续砰砰砰砰，将张强爸、张强妻、张强次子、张强长女全部打死。
说起来，张强的记忆中，张强次子、长女还没犯下非杀不可的罪行，但当他们向方常扑来时，在方常的判定中他们就不再是伪军家属，而是伪军了。
“不！”
张强妈吓得屁滚尿流，瘫在角落。
方常厌恶的瞥了她一眼，最初提议害死王家丫头的就是这个毒妇，他一脚踢死，然后闭上眼睛，平复情绪，对着满地尸体说道：“杀你们这些无力反抗的人，对我来说也不光彩，但不杀你们，我念头不通达。”
他瞥了眼张强的小女儿，才八岁的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方常哼了一声，提起小女孩，出了地窖，出了张宅，然后扔下就走。
张家已经完了，这小女孩留在清河里，会被其他人逼死吧。
“但错不在我。”
就像方常没办法责怪来凤仪不救走所有人一样，方常自己也没办法承担起这个责任。
他不是救世主，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
记得一些抗日神剧里，我军会把日寇或者伪军的女儿养大，演绎出一场爱恨情仇，但方常做不到。
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这小女孩自身的命数了，如果能活下去，八岁的小孩已经能记仇了，将来要是跑来报仇，一脚踢死就是。
而若不来寻仇，那就希望她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吧。
不等他想明白，方常已经一脚踢出，砰，仿佛铁棍打在西瓜上，踢爆了脑袋。
百姓不能杀，伪军该杀，自干伪更该杀！
清河水神和五个神仆全灭，来凤仪昨日说过会有新的妖魔接管清河里，这对下层百姓其实是个机会！
一朝天子一朝臣，清河里的所谓上层和下层两个阶级，并非是天然固定的，而是由妖神决定的，妖神垂青的家族就是上层家族。
随着五个神仆的死亡，原本的上层家族失去了压制下层的力量，下层九十户人家总有几个敢搏一搏的，富贵险中求，如果能抓住机会，取悦新妖神，就能一跃成为上层。
汉子悔之莫及，只能磕头求饶，又忽然想起这个反贼好像不会本地方言，听不懂他的求饶和解释，这可怎么办？刚这样想呢，就听方常用本地方言说话了。
“你昨日不敢杀妖神仆从，今日却对我动手，你已经不是沦陷区百姓了，你是比伪军还可恨的自干伪！”
自干伪是啥意思？
“呃，不对啊，我应该高兴才对，这吃人的世界，就该反了它！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我没革命的魄力，但有造反的勇气。”
按张强记忆，这个里民是下层百姓，方常不跟他计较，径直向清河里最好的地段走去，那里十栋大宅，分属上层十户，其中五户门口挂着黑布白绫，正在准备丧事。
听到里民们惊慌失措的叫喊，这十户大宅竟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砰砰砰的关上大宅门，没人敢出来探查，全都躲了起来。
从昨天的情况看，方常这个反贼是没有力量的凡人，只要抓住他，献给新妖神，就是大功一件。
孰料昨天毫无力量的凡人，今天却能让猎犬崩牙，这分明得了神力！
这汉子脚步虽然刹住了，双手高举的扁担却还没来得及放下，对上方常的目光，他一个哆嗦，连忙扔掉扁担，啪的跪倒在地，磕头求饶：“大人，不，壮士饶命啊，饶命啊！小人，小人是想打那条狗！那条疯狗敢袭击壮士，罪该万死！”
方常呵呵，以推理小能手自居的他，怎会猜不到这汉子的想法？
有的里民已经吃完了早饭，扛着锄头正要去田地，见到方常迎面走来，顿时惊叫：“反贼来了！”扔下锄头，转身就逃。
方常呸了一声，原本叽里咕噜听不懂也就算了，现在听懂了，被骂反贼，怎会高兴？
河神五个仆从，一主祭、四力士，方常身上穿的是力士张强的衣裳，但并不合身，倒是力士刘高的体型比较接近。
正要一脚踹门，后面忽然汪的一声，一条大狗扑了过来，一口咬住方常小腿，犬牙就要刺破皮肉，却听喀嚓一声，犬牙崩断，大狗惨叫着逃开，望着方常瑟瑟发抖。
方常转过身来，低头看了看因为灌注黑煞灵气而肌肉鼓胀仿佛铁块的两条腿，又抬头看向原本正要冲来却半途刹住脚步的一个汉子。
昨日反贼杀了河神和五个神仆，里民们不敢逃窜，只能面对反贼，现在都已经各回各家了，哪敢再次面对反贼？
方常嗤笑一声，目光一扫，向力士刘高家走去。
朝阳初升，方常睡了半天一夜，他昨天上午潜的水，算起来整整二十四小时没吃东西了，难怪肚子饿的咕咕叫。
清河里炊烟袅袅，正是早饭时，从力士张强的记忆可知，这个世界已经是一日三餐了，而不是前世古代的一日两餐——所谓前世，是前一个世界，而非前一世人生，方常还在延续他这一生，没有前生，只有前世。
要想一日三餐，亩产必须跟得上，这个世界的亩产明显高于前世古代，难道是因为河神在保佑这方水土？这实在太荒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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