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婺妖寨 · 四十一章 桃花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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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辈发话了小辈自然也不好再发脾气,苏骁战看了看双方十分生硬地转了个话题:“晚间便要出发了,湖边还停着诸多未标明的棺材。不知可否再请张家二位帮忙将名字写到对应的棺材上,届时师弟妹们家中来人时也好认领。”

    这就是要将两方人分开了。第一个站起来的是全程走神沉默的商雅稚,看样子是早就不耐烦了。姜少寰也站起来向房间内诸位行过礼,三人便一同出去了。张厌见状也想跟上去,被张敬亭一声“坐下!”吓了一跳,转身跺脚撒娇道:“哥!”

    张敬亭好的那只手大力拍桌震得天响:“保山张家的四小姐成天追着一个男人跑成个什么样子!”

    张厌梗着脖子吼回去:“我就喜欢他!”

    “可人家喜欢你吗?家中给你介绍了多少贵族世家公子你看不上,那个湘西人只不过有一张好皮相你就这么着急的扑上去?!难道你要嫁到湘西去天天跟棺材尸体打交道吗!”

    “他怎么就不能喜欢我了!再说了他就不能入赘吗!几个堂姐夫都是入赘的!”

    走远之后再往后的就听不清了,好像是谢川穹在中间好言好语的调停。阿比盖尔觉得这两兄妹都有些毛病,怎么八字没一撇的事情都能谈到什么入赘上了。

    跟着苏骁战沿着小径至酒肆外不远的湖边。因连夜的大雨将树上的桃花打得七零八落,零落成泥碾作尘。花树花泥之上停着几十口漆黑的棺材,整整齐齐一排排停放,都是在荒山一战中死去的同门师兄弟妹们。

    “怎么都放在这里?”阿比盖尔看着棺材上湿漉漉的,应当是飘着的细雨所致。“地上有泥水,天上又下雨,别给泡坏了。”

    “酒肆掌柜嫌不吉利,只能暂时放在这里。”苏骁战也是一脸的无奈,看着这几十口棺材眼神哀伤,“劳烦诸位帮忙将名字添上,一会晚饭前张家后续有人来将这些搬往楚雄镇上。”

    几人也不再多言,动手做事。阿比盖尔帮忙裁纸,手中刀光凄迷动作飞快。苏骁战将油纸折成信封用绳子穿成一个小包的模样,将写好的名字放在其中挂在棺材上当做名牌。姜少寰与商雅稚两个会写字的自然还是写字,一笔一划将死者的名字写在裁好的纸张上。

    微雨渐渐落下来,整个花林湖边迷蒙在淡淡烟雾中,残败的桃花枝硬生生从柔软烟雾中刺出来,别有一番颓废的美感。

    几人手头动作加快,在做到大半时张家来接应的人到了。那么多人抬棺材的抬棺材登记的登记,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过大的声音。整个林子除了落雨声就是搬运们略显粗重的喘息,配上他们的黑色衣服,仿佛一支沉重的哀歌。

    苏骁战将最后一个名字放入油布包,将绳子两头放入对应的棺材,盖上棺材盖压住绳子两端,下面坠着的油布包便自然挂在棺材上形成名牌。苏骁战对着这些棺材默默祈祷,希望枉死的灵魂可以安息。

    不远处的湖面清白,破旧的渡口空无一人,唯有那夜弹琴人遗留的灯笼还孤零零挂在那里,惨白惨白的。

    但这样的环境中似乎残存的幽幽琴声还在,与清明前夕的雨混在一处,凉意入骨;与盛开到极致后的山花残红混在一处,世事浮沉。来路存疑武功不明的张得帅也是出现在这里,背着一把奇怪的剑笑意盈盈请他喝酒,衣衫落拓满口“乱臣贼子”。

    “小哥,你在看什么?”阿比盖尔从后面绕过来,以为他看见了什么。

    姜少寰摇摇头,淡淡道:“当时这里有人在弹琴,可现在弹琴之人已经不在了。我也是在这里遇见张得帅的。”

    “哈?”阿比盖尔诧异,动了动鼻子仿佛嗅到了一丝丝八卦的消息:“你竟然在想男人?”

    姜少寰:“...”

    “你还说你们俩没个一腿半腿的!”

    “...我是在想他那把奇怪的剑,还有他的武功路数。”

    知道是少年又开始研究兵器武学后阿比盖尔才放下心,并不甚在意道:“奇怪的兵器多了去了,只是你常年关在山上不知道罢了。再说了,湘西吊边人本身就是个奇怪的存在。两两加一起,奇怪也就变得不奇怪了。”

    这话也没错。

    瀛洲远在海上与中原隔绝,无妄峰更是绝尘,清朔真人之所学浩瀚如海,可放之世事中也不过一隅,更可况他。所学之路,还很长。

    苏骁战拿了三把伞来,阿比盖尔打上一把后被请去帮忙刻个东西,剩下两把都到了姜少寰的手里。他看向不远处的商雅稚,她似乎在想事情,又似乎在看烟雨中时隐时现的渡口,一身黑衣拢着水汽,好似一场沉默寡言的梦境。

    “商姑娘。”

    她从思绪中回过神,微微回头看着三步之遥撑伞的少年。英姿勃发目光淡然,发梢上还蒙着一层水汽,连同他一双清澈通透的眼睛将整个人原本应该桀骜锋利的气质都溶得柔和了几分。他的头发上还粘着残红,一手撑伞一手抬起另一把伞递给她。

    就如同旧年的那一场初遇。

    手中的黑伞,败落的桃林,被驱逐的春末暖风,都变成一场盛大的清明雨,黯然销魂却又凄清不详。

    她接过伞撑开,手腕上的银镯伴着雨声,叮叮咚咚。

    “看起来,你似乎想起什么来了?”姜少寰问。

    静了一会,对方还是用着平淡的声音答:“我在想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姜少寰愣了一下那段记忆突然浮现出来。

    当时也是阴暗潮湿的环境,可惜周围不是旖旎桃花,银白色的蒿草没有半分暖意。她从容地将水汽与盛大的萤火甩在身后,单手提着六十八斤的鬼泣凶剑涉水而来立于他三步之遥。眉眼弯弯,似乎带着笑,又似乎有一种略带困惑的天真,眉宇间有种不张扬的傲气、贵气,带着淡淡的睥睨舒展至了骨子里。

    像是一段轻柔曼妙的烟雾,迷离清冷捉摸不透,同时散发出的讯息也是极端危险的。

    就像是那一片看似清冷美丽的忘川蒿里,看似清纯脆弱不堪一击,又暗藏绵密杀机。

    而那时候的自己刚经历完一场发泄,狼狈又脆弱到不堪一击,偏偏又被她这样的人所看到。

    当时是她单手持剑走来停于三步之遥,如今倒是换成了自己单手拿伞亦停在三步之遥。

    想着自己当时的模样姜少寰略微有些好意思,又因为女子突然大方提起出于而略微尴尬。“那个时候我还诧异我什么时候见过你,还以为是忘川蒿里的妖。后来才知是红莲的贪狼星迷失在了其中。”

    商雅稚似乎笑了笑,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是啊,你我从未见过。若不是这样还出不了忘川蒿。”

    见她态度似乎还算平和和善,这几天的相处之下善意也较多。但从话语间几乎感受不到她有失忆者的诸多状态,整个人好像都是十分平淡的,不过这也可能与她说话说得少有关。姜少寰试探着问:“岸唐突,觉得姑娘似乎有些事情记得非常清楚。比如会读心的清河,比如用夜雨剑的周别。”

    她想了想,回答道:“我不是完全不记得,只是很多事情都变得破碎而且模糊连不到一起。忘川蒿里能反应人心底最深的执念,那些执念往往是最重要最不愿舍弃的。随着时间推移,那些水汽都干掉之后也能慢慢想起来,也许十几年、也许几十年。可我不想等。”

    执念。

    这个词不太好。

    “师尊言,执念过深就成灾,便会画地为牢将自己困死在原地寸步难移。放下才会自在,如今可以自在,又为什么偏偏还要去将枷锁寻回来?”

    当年师尊曾言一件东西过于执着过于在乎了,便会变成执念。就如师兄六十四手醉心的千变剑法,沉迷于挑战中无可自拔最终走向毁灭。就如商雅稚,曾经的红莲贪狼。他不清楚她如何入红莲成为的贪狼,但一个柔弱女子在刀口舔血始终不好。如今她这样平和自在,看看风光听听雨声,不也很好吗?难道真要如地狱中稽言说的那样,踏上一条血痕的不归路?

    商雅稚平淡又郑重道:“我所忘记的,恰恰是最不愿意失去的。那是支撑着我的一口气,气没了,我也就没有继续前行的意义了。我不知道你在蒿里看见了什么,可那些也应当是你最不愿失去的。”

    至此,姜少寰未再劝说。

    清明前夕的雨渐渐大起来,里面混杂着胡人大声喊着去吃晚饭的声音。少年转过身迈出一步,旁边的女子突然轻声喊“姜岸”。

    尾音还是拖得柔和,仿佛化在雨水里的一声叹息。

    “怎么?”

    少年半侧过身,看见女子轻指在自己丰厚发间,抬手时窄袖滑落露出皓白的手腕,冰冷又动人。

    “你头上有片桃花瓣,在这儿。”

    说完她便放下了手,慢慢朝着酒肆方向走。

    少年愣怔许久,按照示范的那个方向从发间拈下一片柔软的绯色花瓣,带着潮湿与残香,仿佛一段错失的前尘。

    见气氛僵起来,张厌瑟瑟拉了拉张敬亭的袖子,她不想还没开始就把跟张得坏的关系搞焦。若他们真的硬要闯寨,就意味着要跟他分开了,那都分开了还怎么深入发展啊!张厌有些着急,张敬亭见她这幅样子也着急。从小自家四妹妹就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引多少人趋之若鹜,多少人可呼之即来招之既去,哪里跟现在似的反倒要去讨好一个没有地位可言的湘西吊边人。

    看见哥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张厌又委委屈屈的去看谢川穹。谢川穹叹了口气打了个圆场:“自家姑娘丢了定然是着急的,张少侠看上去也不是莽撞蛮干之辈。再者我还在这里,不至于丢了性命。”

    姜少寰已经隐隐猜到了,果然,苏骁战略微尴尬道:“这...近些年师父怀疑两派中有奸细,此番又是闯罗婺妖寨,怕将行动泄露出去。”

    阿比盖尔觉得有趣,小重山门和巫山涧两个没什么底蕴的小门派,也没什么绝世武功,又没藏什么宝藏,唯一值钱的就是俞明山那把排名十四的临松剑,有什么好叛徒不叛徒奸细不奸细的。不过这话说出来就有些伤人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两眼一抹黑,要一步一步摸着石头过河咯?”

    苏骁战点点头,又摇摇头:“晚间我们先进寨,其余的再做计划。不过,二位身上这伤?实在不宜大动干戈,如今西风客张爷来了,他应当有所布置,我以为二位还是先养伤照顾好自己。”

    “如今是有这个条件,我张家也愿意出面为你们收尾。不过是顺手罢了,又何乐不为?”张敬亭傲然道,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再者,你二人皆带伤,只有张大小姐无伤,可她又只是一个女子。若出了事还得分人手去照顾营救你们,岂不多事?”

    姜少寰语气淡淡,却是掷地有声:“那是我妹妹,如何不为?”

    “你!”张敬亭语气略微尖锐起来,“我张家这可是好心,让你们养着伤陪陪我妹妹。没得说还要我求着你们让我们来帮忙吗!”

    姜少寰:“...不是,是...你自己咬的。”

    商雅稚挑眉,抬手试着比划了一下,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究竟要用怎样一个不雅而诡异的动作能咬到手腕外侧。

    都坐定后便开始用餐。姜少寰正襟危坐食不言,阿比盖尔一口肉一口淡酒欢快得很,谢川穹钟爱凉菜,张敬亭一直在暗中观察。两个姑娘都吃得很少,商雅稚几乎可以说没怎么动筷子只在小口小口喝茶喝汤。

    “是啊张大哥,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要好好保重身体的呀,”一旁的张厌连忙附和,“我大伯芙蓉神掌已经修炼到了最高境界,就罗婺那个小寨根本不在话下!我和大伯说一声一定能救到的,你们可以放心!”

    “多谢,”姜少寰先是道了谢,又正色道:“既是因我逞强出头未能护好才让对方有机可乘,自当尽力补救,岂可躲于人后。”

    “诸多家庭都以女儿能作为祭品而感到荣耀,因为侍奉大毕摩就相当于侍奉神,这些嫁娘入罗婺后便被称为神女。但让李师妹觉得可怕的是,这些神女最终都没了踪迹。师妹立即修书于周掌门,周掌门收到信件后传书告诫她们不要轻举妄动,联系师父后派了骁字辈弟子王骁墙陪同沈师妹前往。两位师弟师妹在传出一封关于浣花楼的信件后就再没了音讯。之后周掌门便同师父一齐制定了营救计划,但我接到的任务仅是接谢神医来此候命,后面的事情会有师弟再来交代。”

    阿比盖尔觉得奇怪得很:“你们办事怎么没个详细计划的?怎么还把任务分成一段一段的,非要两个人接头了才能拼起来进行下一步。”

    她的自愈能力可以毫不留情面的说简直就是低下,这么些天过去了那个牙印还是红红紫紫的,看着像是个什么新潮的图腾。阿比盖尔生怕她研究个什么出来,不假思索站着弯腰凑过去小声道:“是人咬的,是人咬的。没事儿,隔几天就好了。”

    商雅稚仰着一点身子拉开距离,疑惑的看了胡人一眼。阿比盖尔立马甩锅指着刚坐下的姜少寰:“不是我别看我,是他咬的!”

    阿比盖尔适时举手:“等一下,毕摩是什么?”

    “普通毕摩便是彝人的老师,负责传授文字、撰写抄录典籍、行医等。而大毕摩则是祭司,掌管神权司通神鬼,负责礼赞、祈祷和祭祀。”

    “哦哦!”阿比盖尔连连点头,示意苏骁战继续。

    沉默的吃完一餐,小二上来收拾了桌子换上了茶点水果,阿比盖尔揪了个小果子道:“苏少侠,现在可以说一说你知道的情况了吧?”

    苏骁战要站起来,谢川穹在一旁摆摆手示意他随意些。苏骁战清了清嗓子道:“几月前以李梦李师妹为首带领的一支队伍前往楚雄采购,采购途中遇得镇上送亲队伍,亲队红白幡同用竟是送往罗婺做祭祀用的。李师妹觉得奇怪,打听调查之下才知楚雄镇上有个习俗,每一季便送一位嫁娘入罗婺,此嫁娘需得容貌端正清清白白,嫁入罗婺侍奉寨中的大毕摩——”

    【桃花渡】

    (“你头上有片桃花瓣,在这儿。”说完她便放下了手,慢慢朝着酒肆方向走。少年愣怔许久,按照示范的那个方向从发间拈下一片柔软的绯色花瓣,带着潮湿与残香,仿佛一段错失的前尘。)

    晚饭时谢川穹也下来与他们一道用餐,甚至张敬亭也吊着胳膊来了,也不知道该说他生命力顽强还是夸谢川穹神针神医。让阿比盖尔失望的是商雅稚并没有露腰,穿了件规中规矩的窄袖彝装,裹在单一的黑色里白得像个尊玉,在低头研究手腕上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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