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少寰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虽然疑惑想了想还是回答道：“有三位堂兄弟一位堂姐，远一些...”
“那些不算，是同父同母一条血脉的那种。”
“不曾有。我是独子。”
阿比盖尔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是除开商雅稚之外我所见过的第二个有双重香神的人。一般有这样异象的人不是精神有问题，便是双生之子。我瞧你精神如常，应当就是双生之子，所以才想着问一问。”
姜少寰诧异。他的确是独子，以定国公府的势力实力来说不可能让子嗣流落在外，更何况还是一母同胞。他母亲杨氏是前丞相之女，一生高洁典雅从不出错，亦不可能凭空给他造出个什么兄弟姊妹来。
“你的香神一座为浅橘色的蛟，主隐、替。另一座是浅红色的光线缠绕出的龙，它的眼睛是勾陈一。只是紫微星的云萦绕在龙的双眼上，不吉利。”阿比盖尔看了他一眼，接着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在时间长河的强行推动之下，桑海也能变沧田。连天上的星星都不是永恒不变的。勾陈一是离紫微星最近的一颗星子，它与紫微相互交替，此消彼长。紫微星的光芒暗淡后，勾陈一便明亮起来代替紫微帝星的位置。”
姜少寰隐隐约约觉得胡人仿佛在暗示什么。
“众星拱之高挂长空的紫微星，在聚起的‘杀破狼’等诸星陨落后，背后还暗藏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勾陈一。这颗代表帝王的孤星，还能稳居寒空么？”
“就算是孤星，那也是孤星紫微。”姜少寰冷下了脸，寒声道，“不管或明或暗，它的位置总还在那里。”
阿比盖尔瞧见少年眼中的寒光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哈哈：“哈哈哈也对。就算是孤星，也是紫微星。”
姜少寰眉眼锐利郑重道：“高叔，妄议朝政是大忌。你这番话若是被有心人听见，足以将我推向万劫不复之境。现下我清楚你说的是红莲山庄庄主，一旦传出去，处在高位那些人只认一个‘紫微星’，而这颗紫微绝不是演参翊。”
阿比盖尔脸上的虚假笑容僵了一下。
对面的少年仰着头闭上眼睛，蒙蒙细雨松针树冠中落下来，凉凉的铺在少年清俊的面容上。耳畔有微微落雨声，有潺潺流水，有虫鸣鸟叫，在杀机暗藏的妖寨里显得那么不真实。好像身上没有伤痛了，心上也没有伤痛了，那些糟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还趴在定国公府与司徒相府围墙边那棵大树上，低头就能看见童年玩伴招呼他赶紧翻过去，身后是哥哥们担忧又无奈的脸庞。母亲与伯母在院中绣花，父亲养的猫懒洋洋趴在她们脚边，玩着自己的尾巴。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如今的处境已经够糟糕了，无力再应付更糟糕的局面。”少年睁开眼睛，看着阿比盖尔疲惫地笑了笑。
阿比盖尔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良久，才低低道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是我话多了。”
少年听见了那声藏在春风里的道歉，锐利眼神还是一片澄净清明。他撑着剑站起来起，做了个“走”的姿势，阿比盖尔最后喝了几捧水又洗了一把脸打起精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往林子中走去。罗婺寨在清明节时进行祭祀，那么留给他们的时间就不多了。他们要在天黑之前找到当年清河误闯入的那个山谷，找到那一面光如镜面的悬崖。
—— 紫微星的云萦绕在龙的双眼上，不吉利。这意味着：
君临天下，亦或是死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阿比盖尔）
“都说破军星司焚音负责清理绞杀红莲内部的叛逆份子，只接受南星紫微的直接调配。可红莲山庄建立以来，其中还发生过动乱都从未听闻破军出手救驾。江湖上都说破军是个空职位，所谓的司焚音根本不存在。那么，一个不存在的破军、被六十四手重创久病不愈的七杀，红莲山庄现在的实力等级排下来，南星紫微之后就是贪狼商雅稚了。”阿比盖尔顿了一下，把嘴巴里的草吐掉，“也不是。贪狼被忘川蒿里的水汽侵蚀，她的香神已经十分不稳定实力也不可能继续保持之前的巅峰状态了。当初红莲的四大天王啊，如今竟然只剩下一颗孤星了吗？”
“不过...说起紫微星...”阿比盖尔表情古怪，“姜小哥，你可有兄弟姊妹？”
“不是，我怕你的血一路留下什么痕迹。”阿比盖尔换了个说法，“先弄弄，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速不达的嘛！”
欲速则不达，姜少寰想想也是。两个人找到一条干净小溪的隐蔽段，阿比盖尔帮忙找来了止血的草药草草清洗后给他敷上了，没有新的纱布只能用原来的避开血渍重新缠上去。
伤口裂开得不算严重，许多地方甚至已经在结痂。
“有道理，”阿比盖尔找棵树躲雨，找个舒舒服服的姿势靠上去，“她那个轻功我看就比蓬莱的‘追云步’来得好，诡谲难测。身怀两套功法，其中一套几乎不用的还是蓬莱凛修传授的...一个贪狼就这么厉害了，那在她之上的紫微、七杀、破军实力该有多强？”
阿比盖尔揪下一棵草放在嘴里慢慢嚼：“南星紫微不必多说，那是与凛修齐名的人物，光凭一把妖剑横扫过何药九寨的壮举就已经不是人所想像的实力了。还有南山寺叶敷那伽说的三军之前孤身夺剑，那是何等目空一切的气势啊；副庄主七杀星听说叫乌鸦，这个名字就够晦气的。乌鸦乌鸦，总是在死亡之地徘徊。白帝城一战将你师兄六十四手击败，你师兄可是剑仙清朔的大弟子，当年一连挑战四十七人无败绩，能与祁万川齐名的剑道天才...还有个破军星司焚音...姜小哥，你对这个人有了解吗？”
姜少寰摇头。
这片高地上这样的土砖圆台并不少，放眼望过去连绵至视线尽头。其中有几个尤其巨大，简直像是一座小小的山丘，仿佛大地鼓起的蚊子包。
“应当是向天坟群。”
向天坟用彝族话翻译过来就是“门朝着天开的墓葬”，是滇南地区彝族特有的葬俗，与夜郎套头葬、焚人悬棺葬并称为“三大葬俗”。
“我这是该夸贪狼的蓬莱内功功力深厚啊，还是夸凛修教导的好？”阿比盖尔帮忙把纱布打好节，轻轻拍了拍姜少寰示意已经包扎好了。
已经在一起同行了许久，姜少寰也没有最初那么介意在胡人面前脱衣服了。他在阿比盖尔的帮助下把衣服穿好，低声道：“商姑娘身上应该不止修炼了蓬莱内功，应该还有别的功法。否则那么多年以来不会无人发现她与蓬莱之间的联系。”
阿比盖尔皱眉道：“小哥，你身上的伤情况不太好啊！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没事。”
少年与胡人翻过存放马都的崖壁，崖壁后面是一片高地，脚下站的地方是个拱起来的小土坡，由三个圆形台面堆砌而成，周围用土砖所围。而挖出的土坑内不难看出是以若干块自然石板竖嵌，呈圆形井状直上直下。
“这是什么？”阿比盖尔伸脚踩了踩边缘，“烧窑？”
“你是说下面已经埋了人？”阿比盖尔略有惊讶，“那怎么不封口？留着等死人再爬出来？”
“据说向天坟除盛放骨灰外还与星象有关。彝人拜星，留口是为了对应天上的星子。”
一阵风过来隐隐约约能够闻见罂粟花的味道。但比花香更浓的是姜少寰身上的血腥气。
罗婺彝人的丧葬方式十分特别，不单单是火葬，坟墓也与中原大不相同。基本都是葬前先在地上挖一个圆形土坑，用石板按照圆形土坑的轮廓竖嵌成圆形墓室后，将柴火堆在其中，然后抬尸放置在上面焚烧，最后用土填回，在坟口留出环口向天。
“这么奇怪？这个还空着，是说还没用得上么？”阿比盖尔往里踹了一块土块，姜少寰轻声喝止道：“高叔，逝者为大，尊重些吧。”
【勾陈一】
（紫微星的云萦绕在龙的双眼上，不吉利。这意味着：君临天下，亦或是死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罗婺 中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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