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慧倏地扭头，本想向静空询问个究竟，却捕捉到了身侧灌木丛中的一抹血色眼神——他捉住静空的衣袖，小声说道，“师兄，师父伽蓝内燃的——怕不是妖物？”
静空看向那木丛，笑了笑，随*住了乞慧冰凉的手，“佛门净地……怎会有妖物。”
乞慧脑中一片空白。他害怕失了礼节，又不懂何为礼节，只好木讷地跪在地上。在他跪坐之时那摸馥郁又一次趁虚而入，不断地侵犯着乞慧的大脑——他模糊地听见静空与住持交谈了些什么；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黑暗也逐渐扩散——乞慧感受到他在一片黑暗中坠跌；突然静空擒住了他的上臂，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师父今日这香，着实烈了些。”静空搀着两腿打颤的乞慧，微微笑着说道。
“罢。你二人此番定要积善德，种福田，就算是为自身修行。”
乞慧跨过石阶，伏在地上大口地吸着气。静空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缓缓道，“屋内燃着的那香，并非凡物。”
乞慧扶着地面踉跄地站起来，“我是凡物，自然是受不住屋里燃的那稀罕东西。”
静空继续搀起踉跄的乞慧，“非凡物，亦非圣物——你若是能受住，那才十分……稀奇。”
静空笑了笑，“我不是很早就同你讲过，人眼，最分不清虚实。”
乞慧撇撇嘴。师兄总是说这些难懂的话——明明知晓自己连字都不识，却依然这样刁难；真是可恨极了。“为何人眼辨不清虚实？我便只信我眼睛所见到的一切。”
“所以才说你幼稚。”静空嗤一声——乞慧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自己也不该如此苛刻地待他；静空这样想着，便又道，“你能否看出大师兄装疯？在你的眼里他的疯——是真实？”
“那弟子二人便先告辞了。”静空左手拾起地上二人的包裹，右手搀着乞慧，缓慢地踱出去。
随着二人的离去，塌上盘坐的住持起身熄灭了香炉，颤抖着，容貌随即开始扭曲——随后勾起一抹骇人的笑。
“快给师父行礼呵。”静空用力地拧他一下。乞慧瞬间清醒，趔趄一下，咚一声跪在地上，“弟子拜见师父。”
盘坐在榻上的老人微微睁眼，“不必多礼。”
半晌，二人背上行囊，走出伽蓝。天幕中留着几颗残星，乞慧揉了揉眼，正欲披星一路，抬首却发现大半的星辰都隐匿在了云翳里。
“师兄，怎的我抬头去数星，星儿却都不见了？”
乞慧刚要开口，右手臂却突然地被静空扼住，“还走去哪里，师父的伽蓝不就在此处？”
乞慧呶呶嘴。被欺压这么久，连佛堂都没进过，他又怎能知晓庙中住持的住所在何处？乞慧抬头，只见静空持起铜环，叩门三声——
“进来罢。”门内传来苍老的声音——静空微微偏着头，招手示意乞慧先进去；乞慧木讷地应一声，走进伽蓝——浓郁的香火气味轰地闯进他的脑仁，乞慧的眼神瞬间飘忽，眼前住持苍老的脸也瞬间模糊起来。
乞慧摇摇头，又点点头，边走边道，“我不知他是真疯癫还是假疯癫，我只知他的罪孽——足以受惩罚。”
静空叹了气，“他的罪孽亦非我等可随意度化的。此次纳福，也不过是尽个形式罢了。”
旦日天刚破晓，乞慧被窸窣的声音吵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四下环望，看见已收拾好行装的静空，满脸疑惑道，“师兄为何醒得如此之早？”
“今日须下山呵——但倾还需与师父道个别；你也快些整理罢。”静空看着满脸不情愿的乞慧，随后又道，“大师兄好歹与你我二人为同门，纳福之事，必须由我们完成。”
乞慧叹了口气。小小的孩子心中对大师兄的愧疚早已远远超过了这些时日二人凝住的仇恨——但自身业障也还需自身清除罢。乞慧摇了摇头，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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