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空笑起来，“我会唤师父来，让他看看你装疯时这副卑微的样子！”
一边的乞慧早已迷惑，“大师兄，是，是在装疯？”
“你看他清醒的意识——”静空看了一眼乞慧，随后一脚踢开了匍匐在地上的大师兄，“悟生，你这是想爬上多高？装疯让众人相信庙中妖物横行，再逼师父下台？你的小伎俩……”
大师兄突然笑起来，“静空，你别忘记我是你的师兄——你引以为豪的也不过只是比我多活了几十年而已，有什么资格与我猖狂？”
“资格？你囚禁在此地，竟与我谈资格？你并未想到师父会因这孩子处置你罢？你的野心够高——却都是无用呵，”静空一把拉过站在一旁一脸茫然的乞慧，“我会与师父商讨为你下山纳福——待你疯病痊愈，再放你自由。”
大师兄的笑声愈发骇人。静空拉着乞慧推门离开——头上的树荫一阵抖动，似是哭泣，亦似是朝拜。
静空俯下身来，与大师兄平视着——“你将我害得如此，自己稳坐着大师兄这一空名号，这是罪有应得。”
大师兄用力地抓住静空的下襟，“师弟，我不愿如此——你求师父，让我出去可好？”
乞慧点着头。他看着身前那张空空如也的榻，突然问道，“师兄，大师兄住去了何处？”
“他独自住着一间伽蓝，无事不会轻易走动，放心罢。”静空缓缓道；他的口气竟十分轻松，甚至还融进了一丝快意——
“师兄，大师兄岂不是十分可怜？”
一路上二人畅谈许多。静空看着较自己矮上整整一头的乞慧，摇着头——有时觉得乞慧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有时又觉得他是个历尽苦难的老者。这孩子深不可测却平易近人——心中不禁再次暗问，这乞慧究竟是何方神圣？
“正是这边的伽蓝了。”静空停住脚步。乞慧一惊——这不像是伽蓝，反而更像高僧的闭门之地；放眼望去石雕林立围住红木的门，抬头一看茵茵相避又做出一顶翠绿的盖。二人对视一眼，上前叩门——却听见门内传来了骇人的嚎叫声。乞慧后退了半步——大师兄的疯病怎越来越严重？他正想着原路返回，却不曾想到静空上前一步推开了门——只见伽蓝内一片狼藉。一种动物特有的恶臭味萦绕着整间伽蓝；食物的渣滓与排泄物堆叠在整个地面——乞慧干呕着。
此时蜷缩在角落的大师兄四肢并用地爬过来，赤红的眼盯住前来的二人——“妖怪，你们两个妖怪——若非你们，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师兄……为何我对吃食打不起兴趣来？”乞慧抬起头，眼里有些涟涟的泪。静空停了下手上的动作，“或许是惩罚罢。”
乞慧不再言语。他的眼中闪着一丝不屑；乞慧再次咬一口手中的馒头，却不想那干涩袭来的愈发猛烈，一时间竟干呕起来。静空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固执呵。
乞慧眼中的不屑愈发浓烈。他再次咬下一大口；那馒头竟如同沙砾般地在口中肆意游走。他强忍着口中不适，吞咽下去——那食物残渣刮擦着他的食道。乞慧用力抓着胸口；静空刚刚想递去一碗水，却不想乞慧又低头咬下一大口——不适感侵袭了乞慧的全身，他的上半身迅速蜷缩起来。静空抢过乞慧手中已食过大半的馒头，“你不要命了？”
“可怜？”静空迟疑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的语气，“是呵，可怜。”
乞慧笑起来，“既然师兄也如此认为，我们携着干粮去探望大师兄可好？”静空无奈的点点头。这孩子怎如此不记仇？正回忆着乞慧与大师兄间的芥蒂，静空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凶狠——探一探也好，曾经的那些，今后要与这孩子的一齐加倍奉还了。
乞慧明显捕捉到了静空说这句话时眼底的波澜。于是他低下了头——师兄……怎可能？师兄眼底的那抹波澜，怎可能是渴望？乞慧在心中暗骂着，小蹄子，师兄救了你多少次呵，你怎能怀疑至亲之人？于是他点点头道，“是个蜜色眸子的女孩留给我的罢。”
蜜色眸子？静空心中一震，脑海中浮现出了彼时墙角处那凌厉的蜜色眼眸——那分明是嗜血的妖怪呵！静空微微颤抖着——如何将那骇人的眼眸与佛光联系到一起？难道自己的感应不是佛的恩赐，而是妖物的怜悯？难道自己……静空再次叹气，“罢，罢。你只需记住你那光是佛的恩赐便罢。”自己不是妖物。绝不是妖物。静空的这句话却没能说出口。
“怕是师弟这两日疲累过度了罢。佛门净地又怎会出现妖物。”静空打断了乞慧的话。乞慧茫然地盯着他的脸——静空那坚决的神色令乞慧丧失了所有的疑虑。罢。也罢。
乞慧拿起手边的馒头，低头咬下一大口。味觉似是丧失了一般——干涩的食物碎片吸走他口中的唾液，如何咀嚼也都如同嚼蜡。他用力地干咳着，似是要咳出些什么出来——静空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怎的如此不小心？”
“这话若是给别人听了去，难免又来找你麻烦；这是寺庙，你是庙中的三师兄，你必须虔诚，必须信命。”
乞慧依旧是抬头盯着静空。他死死地盯住静空毫无波澜的眸子——信命？他若是信命，便早饿死在了街头罢！正这样想着，腿上环绕的那抹金光遍闪烁起来，不知是赞同还是质疑。
“师弟，你可清楚腿上那光的来历？”
乞慧抬起头。他涨红着脸，眸子中却流动着喜悦——静空摇摇头，“此时已为庙中的三师兄了，怎还如此幼稚？”
“师兄，我不信命，更不信惩罚。”
乞慧揉揉眼睛，坐起来，竟看见榻边摆放着干粮与清水。他看着已经关闭的壁橱，心中又一次悸动——
“并未曾出现妖物，师弟尽可放宽心。”静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乞慧这才意识到静空已在自己身边守了整整一昼夜。
“师兄可是不信我？那妖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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