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了，肚子里难受还能一直憋着。到外头散散心。”夏丽萍一边做着饭，看也不看福海。
对于这种岳母，福海诚惶诚恐，尽量是敬而远之。他正襟危坐，默然不语，等待着吴琴回来。
“别等了，吴琴是不会跟你这等没有火气的男人回去的。”夏丽萍挑衅道。
福海的脸越发白了，其实他心中倒是从来不压闷气，只是一见了吴家，尤其是夏丽萍，心中便腾起一股熊熊恶气，请君入瓮。
“别等了，回去叫你爸妈呀。”
“叫我爸妈干什么？”福海瓮声瓮气，直愣愣问。
“你还有脸问，你说叫你爸妈干什么。”夏丽萍得了劲势。“你全家人把我闺女欺负一顿。现在你就觍着脸来接你媳妇来了。吴琴是你媳妇吗，是你媳妇，你就能容忍你家里人三番五次训斥我闺女。”
“讲道理到成了训斥。”
“我不跟你废话，有失身份。快回去叫你爸妈。总之这次你爸妈不来给我说清楚，吴琴就是不回去。越来越不像话了，好像我闺女没刚没刃。”
福海只得返回了。
面对夏丽萍的作践，柳家早已波澜不惊。唯独翠花提及亲家母全身颤栗。她胸无城府，面对别人的咆哮，一概理解成了五雷轰顶。愚人之心在口上。她是善良成了愚人。一得知亲家母狂妄得不知廉耻，她就条件反射地大声嚷嚷。
“没门。我凭什么叫她。她就是再到你丈母娘的子宫回一回，我都不叫她。这不是明罢着作践我跟你爸吗。”
“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你媳妇从咱家里走的时候还欢欢喜喜的，一道吴家就变了。这纯粹是你丈母娘的问题。你丈母娘肯定是嫌咱没有借给她钱。吴恩锋到这又受了一棒。这才找茬整治我跟你妈。我今晚给王青夫妇说一声，让他俩去叫呀。至于说作践我让我叫，那是没门。”长生有生以来还没有低声下气请过无理取闹之人。他清楚，到了吴家那就是吵嘴的事，大风大雨要来了。他与妻子商定要么装鱉，装孙子，要么跟夏丽萍针尖对麦芒对峙到底。就是鱼死网破，他俩也不上吴家的门。翠花对夏丽萍的恨早以沦肌浃髓。因此咬牙切齿绝不妥协。长生也不装孙子，他认为，这跟两个小孩打架没什么两样，如果这次把对方打得屁滚尿流，小尿不止，以后亲家言听计从，巴结不断。因为他可是三个儿子呢，头一处戏唱不好，以后再唱那两处就由不得他了。再说，夏丽萍以后的路数行径，长生自认已经洞察清楚。
长生要冰镇冰镇夏丽萍的热钻头。夏丽萍早上说让长生夫妇去请，长生夫妇的代表团中午就到，那夏丽萍心中还不越发得意忘形。真成了有恃无恐。
翌日，福海协同王青夫妇去了石头村。
“‘你还有脸说，还不是你把我闺女推到了虎狼窝里。’”夏丽萍看着墙面，啪地将一盆**浇向王青的老公。
天地良心。“我把你闺女推到虎狼窝里了，我的干妈呀，你当初怎么就不打听。还主动送上门。难道你就没有与他们接触。是财迷心窍了吧。”王青的老公辩解道。今天是斡旋来了，不然他分得将吴家这门亲的污秽之物一块块毫不留情地挖出到太阳底下晒晒。
“不要伤了和气。”王青说。“我老妹现在在哪里呢，干妈？”
“我不知道。伤心的让还能去哪里，不寻死就好多了。”夏丽萍说。
“干妈呀，你还能不知道自己的闺女去哪里了，北滩那么远的事你都能听闻到，何况你一直把闺女当成宝贝在人前晃来晃去。将来上岁数了，还得靠她呢。”王青的老公说。
夏丽萍的目的达到了就不多费口舌，这正是她闷里使术的阴毒处。
第二天早上，福海揣上一百块钱骑着摩托车奔向了吴家。他已经患上了恐岳母症，分析不明夏丽萍的哪句话是狗嘴吐，哪句话是人嘴说。一提及跟吴家打交道，福海就恍恍惚惚神散魂破。
“吴琴出去了，妈？”福海问夏丽萍。
“他爸说我没多久福海就回来了。”
“看看，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夏丽萍拿腔作态。“这还了得，没有借钱给我，反过来到把我女训斥了一顿。这不是欺负人吗。这回无论如何都不回去了。除非让福海的父母来请你回去。”
心知肚明的吴琴不再说什么，听任母亲骂得一塌糊涂，好像这对女儿是最大的安慰。
夏丽萍直接向福海去了电话，说吴琴不舒服，停在了娘家养病。
吴琴算是明白了，这两家人都是子弹，到屁股眼上一拍就爆。老虎屁股摸不得，那是因为人家威武凶猛，食肉动物中的王者。贫骨头高自尊的屁股更是摸不得，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面对岳母的当头一棒，福海又去了电话。夏丽萍说反正就是身体不舒服，吴琴现在正躺在床上没法子跟福海通电话
那个硝烟四起之夜，彼此都血愤血涌只顾着泄愤了，哪里还有心旁顾。过路者听到了，柳家的嘁嘁喳喳四邻也关注。家丑不可外扬，怕的就是人放任舌头心怀不测搬弄是非。而翠花又是那种戴着善良的老花镜看人者。别人问她，怎么昨天晚上你家里那么热闹，她就竹筒倒豆子将自己在吴琴身上受的窝囊气倒卖给了别人。在她的潜意识中，人家是关心你才问你呢。倒完了，这会儿她便抚摸着胸口恶气出了，舒服了。哪里会认识到自己这是不济事，还坏事。最后她总要发自肺腑地说上自己从先生哪里兑来的自己家里不安生的渊薮，“主要是这女年幼无知，耳软心活，这妈没操好心，就靠这么个抱养的闺女过活呢。”怕就怕言者有意，听者无心。现在这件事已经通过那个七亲戚八对劲的老婆嘴传人了夏丽萍耳中。事情过去半个月了，这说明夏丽萍还是不常在社会上走动，一门心思在礼拜上。
“你看看你，还怕我知道了生气。刚开始是福海跟你闹矛盾，后来加上他妈，现在又是他全家人。我能不生气吗。他一家人把你吃了，你都不知道。说说怎么回事。”夏丽萍气得语无伦次。
吴琴想着怎样面对娘家人的贫骨头高自尊。在她的意识中，母亲是听别人七嘴八舌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现在就来验证了。
晚上吴恩军夫妇回来后，夏丽萍夸大其词地将吴琴遭受的屈辱分毫不差地分发下去。夫妇俩听着就勃然大怒，立刻踊跃表态一切行动听指挥。
王静指教吴琴说，“你怎么越来越窝囊了，就是咱妈的话，不行了就离婚。你看你嫁过去快一年了跟着他是吃香的了，还是拉香的了。这都是小事，还无缘无故不问青红皂白地训斥你。他一家光景不成样子就拿你出气。这回一定要把他父母叫来，说得清清楚楚，要不就离婚，要不就让你好好过日子。都分家了怎么还这么多事情。”
夏丽萍的话吴琴一点不认可。
“福海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还骗我呢，以为我没有听说。他们又训斥你了。”
吴琴心中猛地心绞痛。有几个刺利的字眼一直沉甸甸地扎在她的心口，永远不会消失。这种心灵上的创伤就好比自己的女儿身被恶棍糟蹋一般。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她万万没想到在农村看来很平常的事，在公婆家却是那样的痛彻，以至于引起了公愤。这一伤疤她以为永远也不再被人揭开了。何曾想，母亲今天叫她来就是关心毒瘤滋生的过程。她根本不体会那几个字在女儿心中有多惨重，对于洁身自好的女人来说，一辈子都打算敬而远之。就是真有其实，她们也不容许别人轻慢。那几个字背后是多少血与泪呀。诚然，吴琴百思不得其解十几里外的母亲是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澈。老婆嘴，人言可畏。这是哪个倒卖舌头的东西自作多情？吴琴徘徊不定，她不知晓应不应该一五一十告诉母亲，这一步迈出造成的连锁反应是她无法预料的。当然，她巴不得离婚。
“福海呢，死到哪里去了？”
“福海不在屋里。”
“肯定是他们安排好的，让福海出去回避。然后他一家人再训斥你。这家人太不是东西了。吃人不吐骨头。”
“你看你的傻愣样。”夏丽萍数落着。“福海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心疼的。咱不骑到他头上已经不合时代潮流了，还能放纵他一家人想什么时候数落你就数落你。”
“母亲知道了事情经过，只想着维护自己的脸面，她才不考虑亲家不亲家的。”吴琴想。反正到了正月自己就要私奔了，索性就任由母亲胡乱搅混这潭死水。吴琴就范了，“那天我心情不好在屋里哭呢。福海的奶奶知道后就告诉了福海的父母，说我作践他们呢。晚上回来后，她就问我。她说要是我把福海的奶奶气病了，就送到咱家里。我不理会她，谁知道她还是说个不停。”
吴琴洗碗做饭本分的履行，在柳家人眼中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期间夏丽萍来过一回电话，吴琴去了。当天又回来了，也没有在娘家吃饭。这使柳家人很是安心。过了几天，夏丽萍又打电话来。
“吴琴，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妈？”夏丽萍问。
“没有呀!”吴琴感到莫名，自己这还不够驯顺吗，还能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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