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生？跟你生，你闺女嫁过来快一年了，在柳家待的时间满打满算有两个月吗？”约翰逊夫人言锋尖锐。
“嗯，他就不会哄媳妇。”夏丽萍一如既往。
“那你说怎么个哄法？”表嫂反唇相讥。
“柳家老小的人品我一清二楚。他们一家对你闺女好不好北滩人也有目共睹。你到北滩随便拉个人问问，有谁说他们一家欺负你闺女了。”约翰逊夫人说。
“哎呀，我的儿媳妇就不回娘家。”吴天胡木言。
“你儿子太有本事了，你儿媳妇对你们更有良心。”约翰逊夫人说。
“唉，结婚的时候吴琴就不愿意了，我强说着让她嫁过去了。”夏丽萍的委屈样着实令在坐的捂肚恶心。
“既然结婚的时候就反悔不愿意了，何苦还拖累人家呢？”约翰逊夫人问。
吴琴收敛双眸，对谁也不瞥一眼。
“咱能是那说话不算话的人吗。”吴天胡说道，恬不知耻。
“好了，咱也别磨牙了。你还是让吴琴跟着福海回家吧。他爸妈委托这么多人来请了。”约翰逊夫人平心静气道。
“我那亲家两口子为什么不来？”夏丽萍问。
“真能精刮细算。我和我男人还不能代表我姑父与我姑妈吗。再说这么个屁大的事就让长辈请小辈，还有纲常吗？传到外人耳中对你们一家又有什么好处呢？”表嫂气得噼里啪啦地叫道。
大家沉默了。吴家是想吃到狗肉，又怕被狗咬了。
约翰逊夫人问：“吴琴你是怎么想的？”
不敢吭声。
“福海多好，要是你逢到鬼子怂手上，早就对你拳脚相加了。那样的男人你就没见识过。”约翰逊夫人诚心诚意告诫。
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这也是天赐良机，夏丽萍默然一笑，道，“吴琴就比福海小多呢，他就不知道事事提携吴琴。”
“有没有提携你闺女，村民还没指责呢，你就这么清楚。”约翰逊夫人针锋相对。
“是呀，是应该提携吴琴，让她天天干地活，让她顿顿做饭洗碗，让她把家里的活全干了，让她逆来顺受。这些也是有功有劳的提携。”表嫂忍无可忍，讥讽道。
“好了吧，都是亲戚，何必弄得这么难堪呢。好让村民笑话怎么的？这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谁家里没有三长两短的。村民没有造谣生事，我们自个倒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是图什么呢？”约翰逊夫人说。
“吴琴，你今天敢回去，我就跟你断绝父女关系。”吴天胡倏然间在人群中脱颖而出，恶狠狠道。
“哎呀，你这话说大了吧。你为什么跟吴琴断绝父女关系，就嫌吴琴好好过日子？”约翰逊夫人说。“这不是以威胁软禁吗。现在这社会还敢软禁人？你刚才说那话要是让别人知道了，笑话谁呢？可别把让逼上绝路了，虽然福海的爸妈没有来，但是我这里里外外来了三个大人，还不行吗？再说了，你叫他俩来的目的是什么呢？他对你闺女不好了，正是你兴师问罪的好机会呢。”
对手以其人之言反击其人的影射使夏丽萍心痛，势成骑虎。
此刻，有个影影绰绰摇摇摆摆的竖型墩状动物上了吴家的门，咯吱一声，满副疲惫的吴恩军醉醺醺的破门而入，让屋里的争议戛然而止。王静从窗口向外看去，见男人的鬼样，心里一惊，“要是他趁着酒劲闹腾起来，那就陪大了。”
“吴琴，回去吧，可不敢让爸妈再生气了。”吴恩军见到门口的两辆摩托车，就知道是柳家来人了。他平时对妻子百般驯顺，其实内心早就受够了这支败花的利言。同处于丈夫的角度，他心中很同情妹夫。可又知晓家中妇人的悍劲，所以也一直和谐为主慰籍着助纣为虐。
王静闻声奔出屋外，一面破口大骂，一面将男人往自己屋里拉，“你到哪里喝了两口猪尿，就来闹事了。跟我回房里。”
“吴琴，你过来帮我把你哥扶到屋里。”王静平日连个生龙活虎的男人都能对付，可对醉酒的死狗丈夫却心生几份担心。也确实，窝火的男人，最爱借着酒劲火爆。
姑嫂俩将吴恩军扔到卧室，王静抻了抻吴琴的衣袖，示意借一步密谋。
“你今天晚上回去，只要他们有一个人没有搭理你，那你后天就来。来的时候把你的贵重都拿来。这样他们就怀疑起来，以为你跟他离婚呢。”王静神神秘秘地对吴琴耳语。说完领着吴琴来到院子里，大声说，“妈，让吴琴回去吧，都这个时辰了。”
夏丽萍没有吭声，却从屋里拿出一件外衣给女儿，道，“把这穿上，不然你坐在车上着凉了。”
吴琴回去了，吴天胡也没有与女儿断绝关系。
吴琴回到婆家后，来到祖母房里，在祖母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等待着公婆还她尊严。很多事情双方不说还好，击破了，吴琴反而无心在婆家停留。公婆给了她尊严，祖母抚摸着她的手汕汕泪下。这样的亲情披在她身上觉得累。那是因为她只以前卫的新代的小儿媳身份考虑自己。世界的前进离不开一代人与一代人之间的思想落差。
一窝强盗来到家里，将青铜器、瓷器、玉器、木器洗劫一空。临走时咆哮着，“这是我们共有的文明。”屋主抗争不已，他们就拳脚相加，理直气壮到：“这是我们留给你的文明。”第二天，他们有堂而皇之地来了，看有遗漏的共有文明。一只强盗指着屋主的祖宗牌位说，“这也是我们的共有文明。”最终屋主抱着祖宗的牌位，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来了一群鬼子怂。”
秀才遇见兵，这就是新旧思想的碰撞，
长生夫妇退却了，明拳好防，暗气难忍。他们正与母亲轻言轻语商量着明天彻底搬回老屋的事。他们决定吃了午饭就搬家。这样根据的是翠花潜移默化得来的阴阳思想。柳老太太搬回老屋，新旧两代完全分开，这样大家都眼不见心清静。然而，作为一个五十岁的男人，那天晚上，长生是含着泪水与母亲商量的。让老母亲搬回老屋居住，长生在思想上接受不了这种失败。正因为是败给了儿媳妇，在长生心中这是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自己辛辛苦苦盖的新宅院，不能用来孝敬自己的母亲了，而要让老母亲随着自己生活在老屋里，自己是被亲家多么卑劣无耻的手段赶出来的。夫妇俩怒发冲冠，决定将来福海有儿女了，他俩也要割舍去。既然年青的一代能够眼睁睁让先辈生活在破败的老屋里，那说明他们完全可以自理了。当然，他们理应对父母卸磨杀驴。长生夫妇的精神已经被吴家多次软性谋杀。即使第二天他们依旧强颜欢笑地请吴琴吃饭，吴琴还是抹了嘴径直回房收拾起行李来。气，内外俱伤。
棉花已经捎尾，福海还是囊中羞涩。要是一直在村里带着，小两口是五米过春节了。所以，他昨夜征求吴琴的意见是不是出去打工。吴琴没有吭声，不置可否，她决意跟福海分道扬镳。
表哥用脚碰福海的同时，又飞了个眼风。
“我早就跟福海说，让他把吴琴哄的美美的，好生个孩子，这样她的心也就收了。谁知道怎么回事，吴琴至今还没有怀上。我看到别人家的小媳妇怀里抱着孩子，我这心里、、、”夏丽萍抚摸着心口，像是又怀上了，“我这心里能不磕碰吗。”
夏丽萍闻声赶紧掀开门帘，陪着笑脸，“怎么还惊动了这么多人。”
“穷家家娶个媳妇不容易，谁敢不珍惜。”约翰逊夫人已经奔入房中。“吴琴，你和福海小两口的能有多大的矛盾，我怎么听说还非的让公婆来请你回去。晚辈的可不能这么作践长辈的，造孽呢。”
夏丽萍与吴琴坐在炕沿上，吴天胡坐在板凳上。王静隐退到自己房里，不再一展青唇薄舌。约翰逊夫人与福海表嫂站在夏丽萍身边，福海与表哥站在放门口。旁人的涉足令吴家猝不及防。
“不在跟前？”吴天胡别有意图。“那你回来为什么还一声不吭？”
“我怕我爸妈生气。”福海哼唧着。“要是他们病了，两个兄弟的读书、、、、、”
“你怕你爸妈生气，难道我就不怕我爸妈生气!”吴琴咆哮开。
“吴琴，你现在看到他们对你的态度了吧。我看你在他们家还不如个丫鬟呢。”王静刻意将吴天胡心中的火气挑拨起来。“就前天连你人也不见，到这一转就说是叫你来了。昨天，今天就再也不露面了。”
“既然他们愿意僵持下去，咱就跟他们耗着，咱是女方咱还耗不过他。”吴天胡吼叫着。“吴琴，他爸妈不来，你要是敢跟他回去，以后你就跟我们吴家断绝关系，再也不要回这个穷娘家了。我和你妈全当白养育了你一场。”
“八成，你跟女儿说这个干什么。她自己还感觉不到柳家人对她的情意。”夏丽萍斥责道。
“所以非的亲家来把话说清楚事缕清楚，到底是谁作践谁，谁倚老卖老。”夏丽萍看着地砖，不急不慢地说。不是她自觉理亏才看着地面，而是不能让对方从自己的双目中洞察出什么来。
“我当时就不再跟前。”福海道。
今晚王青夫妇没有去。夏丽萍那句毫不含糊的虎狼窝把王青夫妇伤着了。约翰逊夫人协同福海的表哥嫂来到了吴家。
“哎呦，这家人的灯亮着，人都跑哪里去了。”约翰逊夫人见没人出来迎接，说道。
“她死狗，我说的媒多了，什么样的死狗烂脏都见识过、缠过。我倒要看看她这死狗烂脏是什么烂脏。”约翰逊夫人登门请缨，长生夫妇不胜感激。就他们眼下的急切又与亲家说不清的窘况，就需要请一位村民前去吴家捅一刀，让夏丽萍清楚自己在北滩的口碑多么不堪。旁人前去可无所顾忌，更何况是约翰逊夫人那样的热心人。
三请吴琴与二请吴琴间隔一天。有了这一天，夏丽萍内心沾沾自喜以为柳家正在商议是不是两位掌柜的亲自折膝屈尊前来吴家，其中想必将所有的火气都发在了福海身上。第三天的夜幕降临，柳家没有让来，王静说起了风凉话。
“别说了，听外面是不是摩托车响呢？”
“别出去，别出去，谁也别出去迎。”
吴家让个个转瞬间刷刷拉长脸，正襟危坐，好个集中营。
“吴琴，就是咱爸说的，他爸妈不来，你就是不回去。咱是嫌弃上一次你二哥去了他屋里，这次再去丢人。就要要作践他们请你。还能让他们什么时候想数落你，就数落你。人权何在。我还不知道，他们是对庄稼活烦躁了，又见你在家里无所事事，所以就拿你出气。”王静说。
“他还对我闺女出气呢，我对他娃早就一肚子火了。”吴天胡吼道。
约翰逊夫人是一位殷勤好客爱说好道的中年妇人。她的特点是做起事来异常热心。在别人的事情上尤为热心得让受益者害怕，使别人眼传意会议论纷纷，尽往歪处想。因此，很多人与她在一起，只要她一接话，人家敷衍两句就不再多嘴了。而她偏偏又最好与人搭讪，好像她这个旁观者对所面临的问题看到了再高深不过的解法。从她门前过，哪个熟人被她那双小眼照住了，她便上前与之侃侃而谈片刻。她说话向来轻言轻语，因此旁观者总以为她又在与谁诡议什么呢。什么时候她的嗓门大了，也就是她与别人骂笑的快乐时刻。从她身旁路过，人们总会好奇地竖起耳朵，长久以来，这好像成了一个不成章的规矩。要是不耸听，心里反倒是过不去，像违背了自己的良心似的。只要是她的生产队或她居住的那块，谁家有个红白事，妇女的带领总被她握住，比班级里拔尖同学的失手率还低。别以为她是村里的能人。其实再恶俗不过了，听着她的废话，忍受者就不明白她肚里哪来那么多污秽。她就是这么个没有坏心眼的热心到不知分寸的妇人。这样的女人又逢了怎样一个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的搭伙者？
之初农场办公大楼里有一把椅子专为约翰逊设置的。虽然每月只有一千五百块钱的收入。针对每月的活动量，月底领取十五张百元大钞，约翰逊心里也够美滋滋了。可是一月里也就那么几天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心里能够踏实些，一旦用完了那几天，约翰逊就如坐针毡，被小房间不见天日的压抑郁闷得难受。所以，他主动下到了后车间。夫人是干农活的，因此支持他，自身的赘肉也够她吃了。约翰逊向往农村的一片蓝天、满目绿地。农民自由，自由万岁。然而自由不能当钱花。村民给他算了一笔，要是他的屁股紧守住那把椅子，即使不是干部，就今天场部提薪的规格看，他现今可有千八百块钱的下放补助呢，坏到底也有三十亩粮田呀。越换逊，不胜懊悔，也有人说风凉话，“自己辞职拿上一旮瘩钱，总比让别人挤兑下来光彩。”越换逊叫成了约翰逊，他的子女也跟着沾光成了“美国人”。
约家与柳家同踩一条路，同饮一管水，他们不是同一个生产队，却是同一片儿。加上有事没事经常站在巷子口侃大山，所以约翰逊夫人就同情起柳家的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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