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吗？”楚轻扬原本酝酿出的三分睡意在哈尔低沉磁性的嗓音中瓦解，他坐起身挠挠头，很快便不假思索地点头，“好啊。”
“那就走吧！”
哈尔高兴地笑了，生怕他反悔似的揽住他的肩膀，楚轻扬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就好像被一股风托起来似的跃上半空，与刚才被黑影追赶时一模一样，只是少了点惊险之感。
这次，哈尔没有任何顾忌，抱着楚轻扬直接飞上云端。那一团团洁白的雾气扑打在面上，轻盈飘渺，还带着点儿棉花糖般的甜香。楚轻扬惊呆了，这种童话一样的剧情居然真的发生在他身上，简直比穿越本身更匪夷所思。
这可真是实实在在的上天了。
他怔怔地伸手想抚摸掠过身侧的云朵，可那淡薄的白雾却如同卷过天际的风似的摸不着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从指尖流逝消散，再凝结成另一副模样。
哈尔的目光比白云更加柔软，每次都状若无意地从远方到尽处再轻飘飘落到楚轻扬脸上。看到他眯着眼笑得像个孩子时也忍不住跟着轻笑，低沉的笑声在胸膛间鼓震出悦耳的音调。
两人越飞越高，慢慢的跑到了云层上，离太阳似乎只差一次伸手的距离。千万缕金灿灿的光线肆无忌惮地洒落，没有预想中那么灼热，反而是非常温和的暖意。大片大片的云像海浪一般弯曲勾勒出壮阔的波澜，或深或浅地染上柔润绚丽的色泽，简直同那些宗教画作里的天堂别无二致。不，实际景致比画更美更动人。
“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搂着楚轻扬转了一个弧度超级大的弯，哈尔低头贴在他耳侧轻声道，宛若情人间呢喃的话语尾音还调皮地上扬半度，配合着他招牌的浅笑，实在是迷人至极。
楚轻扬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兴致勃勃地打量周围的景色，并不住点头以示赞同，感觉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
哈尔扁扁嘴。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无视，不过考虑到每个第一次见到这副景象的人都是这种反应，他也就释然了。
收紧环在楚轻扬肩上的手臂，哈尔看准了落脚点一个俯冲向下猛然冲出云层。强烈的失重感猝不及防袭来，楚轻扬吓得差点叫出声。
假装面无表情.jpg
不过适应之后，楚轻扬又觉得这感觉很刺激，即使面部充血整张脸都通红也觉得欲罢不能。虽然没有蹦极那么挑战心脏承受能力，但是这种程度已经够他受的了。
黑发与金发在风中缠绕交织互相拂过他们的脸庞。
云雾由深变浅逐渐散去，一片苍翠广袤的草地与蜿蜒流向远方的清澈河流宛如徐徐展开的画卷呈现在二人眼前。楚轻扬从未以俯视的角度看过风景，今天是头一次，很难说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可他的眼神全然没有注意其他，而是牢牢锁在正朝自己和哈尔冲过来的城堡。
对，就是主动冲过来的城堡！
凌乱却不失层次的配色，错落有致的零件组合般的外型，乍一看就像巷角上路过的调皮孩子留下的涂鸦，然而若是仔细打量又能从看似幼稚的笔触中找到细腻精致的设计。简单地说，这城堡很漂亮，至少是符合楚轻扬审美的童话风格漂亮。
“哈尔哈尔！”楚轻扬兴奋得拍着哈尔的手臂，望着城堡的眼睛亮得惊人，“那是你的城堡吧？是吧是吧？”
当年看宫崎骏动漫时，除了少数几部被虐得心痛到无力关注其他比如《幽灵公主》，其他的楚轻扬的印象都集中在一个或几个标志物上，譬如龙猫，譬如千寻世界开头那一大片草地，再譬如面前这座城堡。
不管别人怎么想，楚轻扬就是对这座城堡情有独钟，甚至还动手做过模型，虽然后来……但依旧无法磨灭他的喜爱之情。而现在实物出现在他眼前了，除了激动和兴奋他还能做什么？
“是啊。”哈尔温和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飞扬许多，他向城堡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卡西法，这里！快过来！”
听到哈尔的呼喊，城堡飞奔过来的速度更快了，哈尔也加速飞上前，在临近的刹那城堡底端弹出一扇门来，两人直直滑了进去。视野一暗，等楚轻扬从短暂的怔愣中回过神来，哈尔已经搂着他轻巧落在餐桌旁了。
肩上的手挪开，哈尔径自走向炉灶。楚轻扬眨眨眼，飘在半空的心慢慢放下，那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也渐渐褪去。碍于礼貌他不好乱走，所以只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和原剧中一样，城堡内部的空间十分宽敞，但因为窗帘紧闭阳光透不进来，灯光也昏暗灰黄显得很是压抑。凌乱堆放的杂物，无处不在的垃圾把偌大的屋子塞得满满当当。脚下一不小心就会踩到污水，还有很多属性和蟑螂差不多的昆虫在垃圾堆里蹿来蹿去，看得楚轻扬头皮发麻。
他总算知道苏菲进入城堡后做的第一件事为什么是大扫除了，哪个正常人能在这种环境里呆上一分钟他敬他是条汉子！
偏偏哈尔一点儿自觉都没有，自己打扮得整齐帅气万人迷标配样儿，往垃圾堆旁边一站还特别自然，并且面对楚轻扬时也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心理素质之强大可见一斑。
炉灶里一团火焰热烈地燃烧跳跃着，在哈尔走近时凝结出人类的五官，圆圆的黑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彩，一眨不眨地盯着楚轻扬。
“哈尔，她是谁？你怎么把人类带进来了？”看了他几秒，火焰凝出的嘴巴张开大声问道，声音洪亮却又显得咋咋呼呼的，像没礼貌的孩子，好在并不惹人厌烦。
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说话声，楚轻扬循声回头，看到哈尔身侧那团橙色火焰时眼眸一亮，提起裙摆便跑了过去。
“他是卡西法，一个恶魔。”哈尔浅浅笑了笑，在楚轻扬询问前率先介绍道，下一句则是对卡西法说的，“卡西法，她叫苏菲，是我请来的客人，不能没有礼貌。”
卡西法傲娇地撇嘴，忽然猛一下拔高焰身张牙舞爪地扑向楚轻扬，还刻意压低嗓音：“人类！我可是世上最可怕最邪恶的恶魔，专门吃你们这种愚蠢的自己送上门来的人类的心脏，怎么样？怕了吧！”
然而楚轻扬并未如他所愿露出惊恐的神情，反而很淡定地注视他良久之后略感无趣地别开头，挺没诚意地对哈尔说道：“你的朋友真逗。”
哈尔原以为他会被吓到，连怎么收拾卡西法都想好了，谁知他居然毫无感觉，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先坐吧，我给你泡杯茶。”斜了卡西法一眼，哈尔请他坐下，顺手从橱柜中取出茶具和茶叶，打了个响指，水壶便自动接水跳到卡西法身上。
本来对楚轻扬反应很失望的卡西法还想继续捣乱，却没想到哈尔又拿他普通的炉火使，顿时气得哇哇大叫。哈尔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烧水洗茶具还忽上忽下地调节火力，口中哼着优美的民谣。
楚轻扬左看右看，最后小心翼翼地在堆满杂物的桌子旁坐下。余光瞥过桌面上几乎堆成小山的各种小物件，比如换着方向缺口的碗盘杯，再比如黑乎乎脏到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不知名物品……一向不喜欢做家务的楚轻扬突然有种拿起抹布洗刷刷的冲动。
“哈尔，”他扶额，屈指轻敲额角，“你真的没想过打扫打扫屋子吗？”这么乱居然还能泰然自若地在这里生活下去，哈尔的神经怕不是用四十米粗的金刚石做的。
哈尔仿佛没听懂他的话一般疑惑抬头，漂亮如星辰闪烁的夜空的眸子露出几分茫然：“为什么要打扫？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挺……
楚轻扬哭笑不得，但见他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只好暂时放弃劝说。毕竟说了也是对牛弹琴，他还是省点力气好了。
哈尔的动作很快，当然也是因为有魔法辅助，没过多久他便端着两杯热腾腾的红茶过来，右手随意一挥，桌上的杂物自动分开，有些因为没空间还掉到地上，发出叮呤咣啷的轻响。
他哼着轻快的调子来到楚轻扬身前，弯腰将一杯茶放下，就着这一姿势偏头笑得眉眼弯弯。低垂的金发下，他的面容英俊无双，微弯的薄唇更是把“撩人”这一词展露得淋漓尽致，不愧是宫崎骏笔下最有名的虐狗动漫男主角。
“请享用。”哈尔柔声道。
“谢谢。”楚轻扬面上竟然开始微微发烫，不大自在的别开头，内心极为监介（尴尬）。
他一个男人怎么会被撩到！明明他直得宛如枫之村村口那棵歪脖子树！怕不是被犬夜叉给女主待遇久了习惯了所以也变得不正常了。
哈尔笑容更加灿烂，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坐到他对面的位置。
楚轻扬的情绪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几秒就平静下来，低头喝了口香气馥郁的红茶。纯粹的欧式茶香在唇齿间弥漫，久违的熟悉味道让他不自觉回想起第一世某段还算轻松惬意的时光。只是那些日子过去太久了，许多记忆都成了破碎的光影片段，现在想起来，也只剩模糊的画面了。
他的眸光骤然漾开一片名为感伤的涟漪。
“喂，女人。”卡西法的声音幽幽响起。
楚轻扬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抬手一巴掌抽出，然后不知何时凑近的卡西法就在哈尔膜拜的眼神里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撞进墙壁。是的，整个撞进墙壁，跟嵌进墙里的壁灯一样。
“呃……”楚轻扬也懵了。咋换了个身体他的杀伤力还那么大呢？这不科学啊！
“苏菲……”哈尔的声音惊讶地上扬，还一把抓过他的手好奇地打量，“卡西法虽然力量封印了许多，却也是货真价实的恶魔，你是怎么做到把它打出去的？难道你也是魔法师？”
“……当然不是。”
楚轻扬坚决不会承认自己是个魔法师……不！这俩魔法师含义不同！
卡西法扒着墙缝颤巍巍地从墙里爬出来，眼里的愤怒都快化成利箭飚出来了：“你这个谎话连篇的人类！明明体内蕴含那么强大的力量，还说你不是魔法师！”
“哈？”楚轻扬傻眼。
“卡西法，你在胡说什么，她有魔法我会看不出来吗？”哈尔也出声为他辩解，顺势往卡西法头上扣了个锅，打俩鸡蛋放俩培根和鸡腿进去，“你很吵啊，乖乖做饭去吧，敢故意烧焦就往你身上泼水。”
“喂！哈尔！”卡西法气得跳脚。
楚轻扬则是乐不可支。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邀请别人，还是个普通女孩到他的城堡去。一来他无心与其他人交流，二来大家都畏惧于那些虚假的传言不敢接近他，久而久之，他也就真的活成了只在流言中出现的男主角。
寂寞吗？说不上，城堡中又不是只有他一人。可是认真回想这些年的生活，也不算满意。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好感又不畏惧自己的人，自然想与他多相处一些时间。
眸光微黯，楚轻扬想起了自己三世际遇。似乎都生于和平年间，但每次的人生之路都十分坎坷。第一世的人情冷漠，第二世的恩怨纠葛，这一世东奔西跑……但是与深受战乱所苦的人相比，其实自己还挺幸福的，因为每一次都会遇到很多对自己好的人。
抿嘴一笑，楚轻扬拍拍哈尔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会结束的，和平的曙光一定会到来。”
哈尔一怔，继而不解地笑问：“你不怕我吗？很多人都害怕我会伤害他们哦，尤其是女孩。”
楚轻扬撇撇嘴懒得回答，躺到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头顶悠闲飘过的云朵，惬意地眯起双眸。见他不说话，哈尔也不再开口，单腿屈起陪他安静地带着，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宁静下来。
云层变换，霞光流转，皆倒映在两人澄澈的眸中，宛若琥珀里凝固的景致，既是刹那的绝美又是永恒的光景。
“苏菲，”不知过了多久，哈尔偏头垂眸凝视着楚轻扬清秀的脸庞，微笑地发出邀请，“有兴趣到我的移动城堡里做客吗？”
比如现在，哈尔带他来的地方。
弧度连绵温软的草坡上清风柔和，坡下一条清澈的溪流潺潺漫过。不远处几个孩子赤脚踩在水里玩互相泼水的游戏，明媚的笑容纯真美好。
平静的天空裂开一条黑黝黝的缝隙，很快，哈尔搂着楚轻扬从中跳了出来，轻巧落下。
“我为什么要怕你？”楚轻扬蒙逼反问，问完才想起剧中的吃瓜群众安在哈尔头上的逗比传说和一大口锅，忍不住喷笑，“哈哈哈哈哈，你是说你喜欢诱惑漂亮女人然后吃掉她们心脏的事吗？我知道那都是假的啦。”
“确实是假的……”他的笑容豪爽得不像这个时代的少女，却意外的有感染力，让哈尔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还摸了摸头，“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是假的？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真的吃掉你的心脏？”
“战争又要开始了……”哈尔忽然开口，面上流露出淡淡的怅然失落，“工厂里生产的应该是要用到的武器吧……”
战争……对啊，《哈尔的移动城堡》是一部反战的动漫啊。
楚轻扬自嘲笑了笑。
在他陷入沉思的几十秒中，哈尔轻轻松松甩掉了身后的黑影，脚下光线闪烁，两人下一秒出现在了城外。十九世纪的工业社会工厂浓烟无处不在，只是被宫崎骏温柔的笔触柔化许多，尚留有一片净土，无论人心亦或环境。
“我叫楚……苏菲，我叫苏菲。”想了想，楚轻扬选择用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是苏菲，不是女主你还想遇到男主？怕不是在做梦。
“好，苏菲。来，先坐下吧。”嘴角笑弧悄然扩大，哈尔牵着楚轻扬挑了处草最厚的地方坐下，目光飘到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楚轻扬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蔚蓝的天际有一线浓烈的深灰色，那是从工厂中排出的工业废气，横贯天空如一道狰狞的伤痕，撕裂本应宁静优美的景致。
双脚接触着坚实的土地，脸颊被湿润的风一遍遍轻抚，楚轻扬回过神来，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哈尔，却见他也望着自己柔柔地笑。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哈尔歪头轻声道，有种开玩笑的感觉，深邃的眼眸却又透出专注的光。
哈尔柔软顺滑的金发不断在楚轻扬脸上扫来扫去，精致的侧脸也在他的视野中时隐时现。扬起鬓边碎发，白皙的耳垂上缀了只蓝色耳钉，通透光芒被阳光折射得绚丽晶莹，更衬得他帅气无比。
但落在楚轻扬眼里与其他人没有差别，毕竟直男审美。
哈尔，《哈尔的移动城堡》的男主吗？想想背景也合得上。不过两次穿越都是宫崎骏的动漫，怎么的呢？老天爷觉得犬夜叉世界和柯南宇宙太折腾人所以放他度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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