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生病的经历告诉姚薇，她并没有自己原本估计的那么健康，看来得多锻炼锻炼自己。现在进学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总是往小花园跑，跑跑跳跳都是不允许的，贴身的丫鬟走到哪里都会跟着，想跳个健美操广播体操做个瑜伽什么的都得偷偷摸摸来，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姚薇想起了传说中的五禽戏，走鹅卵石路，这些如果能够从大夫那里找到依据的话，应该是能够得行的。
在这里生活了七年，姚薇完完全全领悟到一个道理，在古代阶级地位影响到生命安全是有一定理由的。虽然电视剧里，总是会这里出现一个神医，那里出现一个活神仙，分分钟吊打太医院的太医们，但是真的生活在这里，你会发现在京城是没有神医的。医术好的大夫只要有一定名望，就会被推举到太医院任职。但是，因为太医院还负责替后宫贵人看病，往往容易被卷入宫廷纷争之中，从而抄家流放人头落地者不在少数。因此，但凡是没有那个意愿到太医院任职的民间大夫，大抵都不会选择在京都坐馆。而生活在京都，除非是避世隐居的神医，或者是从太医院致仕的老御医，最好的大夫一定在太医院，而一般的官宦人家都请不动御医，更别说什么商人平民了。
整个社会上层的医疗机构，皇宫设有御药局、御药房，东宫设有典药局，后宫设尚食局、安乐堂、月子房，王府设良医所。就连公主府都只在公主出嫁时，准允带一名御医，两名医士。其他公侯府邸官僚大臣之家要想请到御医出诊，一则自行上表，由皇帝赏赐太医看诊，二则等御医休沐、下值时下帖子去请。第二种情况，必须是要求自家有这个底气，和被请御医有一定程度的交情。
至少，在这七年间，姚薇只知道只有新皇登基不久，祖母病重，祖父亲自登门带重礼拜访才请来了一名御医给祖母看诊。据说，那段时间，朝局纷乱，王公重臣家中老爷子老夫人病倒的比比皆是，祖父上门去请的时候，那名御医的看诊预约都排了老长。虽说是有病人多的原因，但也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医术高强的御医数量并不可观。这还是祖父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算是京城高官，才有那个面子能够请来御医。如果单单靠大伯正五品的户部郎中之职，是不大可能请动他的。
姚府中人，上到老太爷老太太，下到少爷小姐，平日里但凡生病了，都是去城中的医馆请大夫。保安堂位于城东，是距离姚府最近的规模最大最全的医馆，因此，每每府中有主子生病，都是从保安堂请医。保安堂还兼卖中成药丸药酒药油，像姚薇的母亲李氏，每年都会吩咐白术到保安堂采购中成药丸药酒药油，比如山楂丸、牛黄解毒丸、仁丹、跌打酒、枸杞酒、薄荷清凉油、烫伤膏……保安堂里有稍有名气的大夫出诊费都不便宜，普通的小老百姓轻易不会去大医馆看病就诊，往往都是自己扛着，要不然就是请游方郎中或者小镇上小医馆里的郎中，再不然就是使用土方子。
姚薇常常想，如果她生在贫家，估计是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是贫家口中的赔钱货。古代农家，无不重男轻女。因为男孩，意味着有劳动力，意味着能出去挣钱，意味着身体健壮，成活率高。当然，他们还意味着保住家产，传宗接代，有子送终。因此，作为一个女孩子，对于生于姚家，她是无比感激庆幸的，尽管有着各种规矩各种不自由，甚至连将来的婚事都必须有很多利益方面的考量，姚薇也是不吝于履行姚家子女的责任和义务的。
那件棘手的差使，自己是有机会推却了，却总有人推却不了的。姚定嵩也不能去做那个通风报信捅陛下娄子的人。死道友不死贫道，以后这样的事情，估计会越来越多。现在自己还能有一份愧疚之心，以后估计连这仅有的一丝愧疚也会消失不见。
转眼就到了二月初八，春闱第一天。等姚薇起床的时候，才知道前院要参加科举的人凌晨三点多就去排队进贡院了。姚薇坐在炕上，透过打开的窗缝，感受着冬日寒冷的空气，不由替正在号房里的考生们点了一排蜡。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没有一副好身板，真是当个文弱书生也艰难。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姚定嵩说：“主要是我和毅之在翰林院闲着也是闲着，这书编出来，总也能算是一项功劳，将来升迁的时候，履历上也能记上一笔。”
提到姚薇，姚定嵩也想起了这几天诸事繁杂自己还没有给她说说这件事，就问：“薇儿现在在干什么呢？”
“您回来之前，甘草就来禀报说葡萄那边来了消息，薇儿睡着了。”李氏答道。
“那行吧，不过”，姚定嵩交代李氏，“明儿个可不能这样了，宁可中午多睡一会儿，不要乱了作息，再误了饭点。我明儿个晚间再去看看她，今天就不去打扰她休息了。快酉正了，吩咐甘草她们摆饭吧，今天时间尚早，去前院把校哥儿和迅哥儿叫过来一起用膳。交代厨房，给薇儿多留几道菜。”
晚间，姚定嵩躺在床上，想起今天上午掌院学士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哪里都不缺心明眼亮的人。
新提上来的小丫鬟豆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甘草姐姐，你怎么了？”
“没怎么”，甘草整了神色，教导她：“平时眼头要灵活点，四爷和夫人要商量事情讲话时，就麻溜地退出来，在外面离远点守好门，别让人偷听。你自己也要带耳不带嘴，听到的零零星星都不准往外说。要随时注意里面的动静，主子们会随时喊人的，一旦喊到，就要麻溜地去听吩咐。”
豆蔻感激得连连点头。
“这个时候？仔细晚上走了困。”姚定嵩惊诧，要知道现在都快要到饭点了，“可是身体还有什么不适？请了大夫没有？”
“没有，没有，别担心”，李氏拍拍姚定嵩的手，说：“之前李大夫来复诊的时候就说了，这一场惊，现在看着是没有什么大碍了。但薇儿毕竟是小孩子家，不像大人，神圆气足的，最近会觉得精神匮乏是正常的。她今儿个和检哥儿读了一上午的书，又和若姐儿讲了一下午的话，也该困了。妾身已经交代过葡萄了，略打一打盹就行，戌初要将薇儿叫醒吃晚饭。”
“没错”，提起这件事，姚定嵩就满脸自豪，“就是他们俩。你是不知道，前段时间，薇儿让校哥儿给她在外面的书局里找几本写骈句的书，校哥儿和迅哥儿两个跑遍了京都有规模的书局都没有找到几本合用的。薇儿就说，让校哥儿自己或者找人编一编不就有书了。这两个傻小子还以为是什么很简单的事情，就答应下来了，也不找别人了，就自己编。谁知道，刚开始动笔的时候，就发现这不是凭他们两个就可以搞定的事情，就求到我这边了。正好，我在翰林院又没有什么正式的差使，都是帮别人打下手，自己找以前的卷章来看，就接了下来。后来又想，皇上现在这么重视开科取士，京城里书院越来越多，蒙童教育想必也是有几分看重的，就想着按照薇儿的意思，给她编一套启蒙书，包括她要的声律启蒙、成语典故、诗词集锦之类的。这种书，翰林院那边一般也不会驳回。为夫只是想，既然要编，那就得快点，免得编出来了，薇儿都长大了，用不着了……我和毅之毕竟在翰林院工作，有什么事也要往上面打个招呼。所以，就拜托了孔翰林往掌院学士那边使使劲，早点把我们的编书许可批下来，这样也能名正言顺，不算是耽误公务。今天上午，孔翰林就已经帮着把事情给办好了。”
李氏听了，笑眯眯地嗔道：“夫君也真是的，宠孩子也不是这么宠的。这毕竟关系到您的公务。”
两夫妻抱在一起，西次间起居室里一时间静默无言。
守在门口的甘草听里边没有声音了，有些担心，撩开门帘，往里瞅了一眼，立马放下帘子，脸色微红的转身。
“哦？要编什么书？”李氏好奇了。
姚定嵩笑着说：“这个可要问我们的宝贝儿子和女儿了。”
“校哥儿？薇儿？”李氏满脸意外。
西次间里，李氏抬起头，问姚定嵩：“夫君，这两天可是有事？今天这么高兴，是事情彻底解决了吗？”
姚定嵩是什么人？姚定嵩连教导自己闺阁中的女儿权谋算计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更别说给妻子说一点自己在外面当差的事情了。因此，听到李氏的问话，姚定嵩本想直言，后来看到她挺起的肚子，怕她担忧，只好春秋笔法般地说：“前两天我和毅之商量着要编一套书，我们俩才进翰林院一年多，资历不够，想请孔翰林到掌院学士面前说说好话，早点把编书的许可拿下来。”
“不像话”，姚定嵩屈起手指敲了敲李氏的额头，哭笑不得地说：“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再说，当初王氏，我就不想纳，还是你说，你怀孕了，家里的兄弟外边的同僚都有妾，就我没有，怕外边传出来的话太难听，说我惧内，影响了我的名声。”
姚定嵩握住了李氏的肩膀，掷地有声：“绮娘，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纳妾了。王氏就让她呆在西小院里，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你再也不要说这些话了。我听着不高兴。”
李氏眼中泪光闪闪，她扑进姚定嵩的怀中，紧紧地抱住她，哽咽地说：“夫君，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你放心，我也会好好照顾茹姐儿的。”却没提王姨娘。
阅读姚家二三事最新章节 请关注完美小说网(www.umix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