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了瞧天色，用袖子擦了把脸便起了身:“好了，哭过算数，我该继续回去伺候我家娘娘了。”
男人见她准备要走，也站起了身:“哪个宫的？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她抬起头，发现男人着实是高，身板也厚实，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不用不用，我晓得路的。”
男人见她走的快，走时背影窈窕，步态轻盈，看得他不禁心里一动:“回来！”
灼露被吓一跳，但还是转身走了回来:“侍卫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拿着。”他递了自己那块帕子。
“这......”灼露接过，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以后若是有什么委屈，就来找我。”男人咳了一声“每月初五，我都在这儿。”
“........”
她心里天人交战，虽说靖帝甚少召她侍寝，却总是有那么几次的，按着春铃的话说，她现在是皇帝的女人。
但因着她恳求，所以到现在还是个没有名分的小宫女，靖帝也没开口册封她，所以日子过的还算平静。
虽说面前的人不如靖帝那样尊贵，可他不过陪着她短短一个时辰，就能让她消去心中的郁结，感到难得的心安。
可是她的身份......
算了。
她就面子上答应下，大不了以后再也不来这儿。
“好......”
男人见她答应了，便也没有再说什么，让她赶紧回去了。
回了瑞昌宫，还是自己那间房，春铃正急的满处找，差点都禀到贤妃那儿了，就生怕她有一点想不开，出了岔子。
“你可算回来了，我这就让碧斛把饭菜去热热，你多少用些。”
灼露点点头，此时的心境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哭的多了，看着有些憔悴。
她用了点饭菜，揣着那块帕子，将帕子洗干净后依旧贴身拿着，连沐浴时都没放下，脑子里一团乱麻。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靖帝在她身上用力着，起伏着，她也如同往常一般承受，而后靖帝俊逸的脸渐渐变得模糊，模糊到最后，变成了那个侍卫，那个男人的脸。
她从梦中惊醒，平复许久。
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之后过贤妃有了身孕，她便愈发的忙，渐渐地，就把那次聆风亭的事放到了脑后，也刻意地不去想起那个半年前做的梦。
她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
可是那块帕子，她总是会不时地拿出来看看。
一块青色的帕子，上头什么都没有，滚边的丝线都给她摸得皱了。
好像越是控制着不去想，那男人的脸和话就越是忘不掉。
灼露觉得她简直魔障了，从前她想当然地以为，她会对靖帝心生爱慕，毕竟那么尊贵的人，又文武双全运筹帷幄，转眼间覆手翻云，掌天下之事，她当然会和贤妃，和昭仪她们一样，满心满眼都是这么一个人。
可现在，她满心满眼的，却都是聆风亭那个宽厚的身影，那个身份一点儿都不起眼的侍卫头子。
靖帝答应她，会放她日后出宫。
可那也是她一个人的事。
她觉得，有些事，该说清楚的，还是要好好说。
该断的，依旧要断。
快一年了，聆风亭的花草树木还是一样。
她走到曲桥边上，发现上次自己只顾着哭，都没看见池里新开的晚莲。
如今都已快谢了。
她等了许久。
果然，人家不过是一句戏言，她也是，都过了这么久才来，等不到也是应该的。
她掏出那块帕子，看了又看，还是决定放弃了。
正往回走时，熟悉的声音在背后想起。
“你居然来了。”
她回头，那男人今日还是一身素简的衣裳，眼中满是惊讶。
“又受委屈来哭鼻子了？”
见他完全没有责怪自己这么久不来赴约的意思，灼露不自觉地就卸下了心房。
因着心里有事，她说话便有些吞吞吐吐地:“我.....我来还你帕子......”
男人接过，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隔了这么久，你觉得我惦记的是这么一块帕子？”
她大概自己都没意识到自个的脸有多红，就如同流霞一般的艳色。
她红着脸，想着自己的身份，不禁心里一片冰凉:“我.....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男人看着她，大手捏了捏她嫩白的小脸儿，眼底的喜爱丝毫不掩:“巧了，我今日，也有件事想告诉你。”
她抬头，躲过他的眼神:“那你先说。”
不知为何，这侍卫头子今日给她的感觉无端压迫了些许，让她无从逃避似的。
那男人还是那样温和的语气:“其实我的身份，比侍卫头子高了那么一点。”
男人伸手抬起她下颚，逼她对上他的眼:“我是宣王。”
她被他紧张的模样逗得一笑，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你这个人倒是有趣，陪我在这儿呆了这么久，上头的人不会骂你吗？”
男人久久地看着她，都把她看的快脸红后，又兀自笑了一声，说:“我可是侍卫头子，他们不敢。”
“你是这里的侍卫头子？”
男人一愣，随即点点头:“是，方才刚下值，正打算换班。”
她抽了抽鼻子:“哦，那这位.....大哥，你先回去吧，我再哭一会会儿，就好了。”
“哭的这么伤心，被人欺负了？”他见她年纪挺小，姿色倒不错，水灵灵的，称得上漂亮，还以为她是被同屋的宫女排挤了。
她摇头，什么也不肯说，眼睛却是一红，看样子又要哭一场。
男人见状赶紧说道:“算了，我不逼你说，你别哭了，我最看不得女人哭。”
她窝在曲桥旁嘤嘤地哭，还不敢哭的大声，怕将偶尔路过的小宫人引来。
正哭着，眼角就出现了一抹玄色泛青的衣角。
她哭的泪眼朦胧，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那人递了块帕子，见她抬头，一张小脸哭的惨不忍睹，还是没忍住，‘噗’地一声便笑了出来。
见男人盯着她，她还以为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很快地，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男人的身量这么高，倒是委屈着自己，单膝跪着，一直陪着她蹲在这。
“你一个小宫女，一哭就是一个时辰，倒也不怕你主子责怪？”男人的声音很低，很沉，听着比靖帝还要醇厚，无端地让人安心。
她注意到他的眼角与额头有几道淡淡的纹路，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起码也有四十岁了。
那****被小章嬷嬷句句刺心逼的实在是喘不过气，趁碧斛不注意时跑了出去，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聆风亭。
日头都落了下去，寻常的宫人都不往这儿走，因为离内省局远了些，需要绕好大一段路。
她揉了揉眼睛，见这人衣裳着实干净，个子也高大，通身并无什么名贵的配饰。
或许是个侍卫吧。
她这么想着。
灼露被磋磨了一天，又哭痛快了，深深觉得自个的脾气着实该硬气些，总之再不好让人笑话，便鼓着个脸，气呼呼地对着那男人:“你笑什么？！”
那男人并不回答，见她不伸手接那帕子，便蹲下身子，亲手替她擦了眼泪擤了鼻涕。
她知道这样很不好，在宫禁森严的后宫里和别人偷偷见面，还是个男人。
她进了宫后就一直在瑞昌宫，偶尔才得空走出宫门，见到最多的，便是宫女和太监。
如今自由这两个字，对她来说，还太过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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