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对望,
注定今生不分彼此。
或许从他救起她的那一刻起,
她的心就早已许配于他,
哪怕未有夫妻之名。
曾几何时,他们一起,
四处飘荡,除魔卫道;
曾几何时,他们一起,
花前月下,相依相偎。
一句,等我回来娶你,
杯酒之间,话尚未凉,
风一吹,却阴阳相隔。
是有缘无分,
还是连上天也欠着他们?
琴音渐歇,莫小苏痴痴的望着远方天际,怔怔出神,那儿似乎有那么一个人,在等她。
翌日一早,古阳独自一人带上生祭之物,向着忠烈林缓步而来,一路低头,神情严肃。
“嘭”的一声,突然生祭用的酒坛掉在了地下,烈酒洒满一地。古阳止住了脚步,内心翻起惊涛骇浪,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南宫烈的墓碑旁居然躺着一个人,他希望是他眼花了,希望这是做梦,不过确实是她——莫小苏。
他一步一步缓缓上前,每走一步都需要千斤之力。终于走到了跟前,莫小苏嘴角噙着微笑,双手交叉放在怀里,安详的躺在南宫烈墓旁,早已断了生气。
古阳再也忍不住,眼角泪珠浸出,双手握拳,青筋暴起,望着天,吼道:“啊…啊…”,吼声啸动在整个白帝门内,连整个忠烈林的参天巨树都跟着簌簌作响。
狂吼之后,古阳指着天,热泪纵横,睚眦欲裂道:“我古阳一身膝下无子,收得两个好徒儿,如今却双双先我一步而去,烈儿、小苏,为师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呀!是为师安排你们此行才致杀身之祸,是为师耽误了你们的亲事,是为师没能好好保护你们...咳...咳咳咳...咳咳...都怪为师...怪我...”
悲痛之余,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小小苏?小小苏呢?”
正当时,闻得古阳吼声的众弟子纷纷往忠烈林赶来。
当先一人,正是阿宝。阿宝怀里抱着一个大声哭闹的孩子飞奔而来,后面还有若干弟子。他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不过当他看见莫小苏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那里时,他张开的口,却再也无法言语。
后面的众人望见这一幕,也是伤痛不已,纷纷摇头叹息。想着几个月前还跟他们在一起的两人,就这样都没了。
阿宝跪在地上,痛哭道:“小苏姐姐,小苏姐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呀,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们。小苏姐姐...”
古阳看见阿宝怀里的孩子,一个闪现就从他手里抢抱过来,确认南宫苏没事,心里略松了一口气,开口问道:“阿宝,孩子怎么会在你那里?小苏找过你?”
阿宝悲痛欲绝,好似不曾听到古阳的问话,自顾自的依旧放声大哭。
古阳吼道:“阿宝!”
阿宝一晃神,带着哭腔道:“小苏...小苏姐姐,昨日深夜...找到我,说今日是大师兄的生祭,要去准备点东西,让我帮忙照看一下孩子。接着...就把孩子...托给了我。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她。就在刚才孩子突然哭闹得很厉害,我就想着去找她娘。然后就看着大家往这边赶,心想肯定出事了,也就跟着过来了…”话未说完他又嗷嗷大哭了起来。
不远处,却是明空带着一干法度使也赶到了此地。
古阳环顾众人,抬起手,指着他们怒声道:“好一个白帝门人,你们可曾记得白帝门的门规?身为白帝门的人,都应该像烈儿这般忍得冤屈,秉直忠义;像小苏这般白首同归,生死不离。而不是还未查明真相,任凭一两句胡话,便相互猜忌,相互怀疑。那样的人不配成为我白帝门的人!”
古阳转过头,双目瞪着众法度使又道:“他们不知道,连你们这些老东西,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啊?法度使既然总领我白帝门赏罚,更要以身作则。还有明空你,怎么连你也…”话到后面,他一挥手,一掌直接拍向远处的树林,一片古树应声而倒。
众法度使一脸惭愧,连忙答道:“掌门息怒,我等惭愧。”
明空作为法度使大长老,更是跪伏在地,哽咽道:“师兄息怒,是师弟不明,愿辞去法度使大长老一职,从此,在忠烈林为烈儿、小苏守墓三年。”
*** ***
九州之上,小山之巅,一人负手而立在前,另外些许人尾随左右,细看去,正是那日拼死逃脱的地魔宫墨风。
“少主,经我们多日打探,还是没有执教使两人的消息。”地魔宫弟子。
墨风对着那弟子直接一巴掌煽去,怒道:“哼,一群废物,这么久了,找两个人都找不到!”
地魔宫众弟子闻言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少主息怒,实在是这玉龙雪山太过广袤,所以...不过我们打探到了一个消息。”
墨风回过头来,阴沉道:“快说,是何消息?”
那地魔宫弟子不敢怠慢,忙道:“消息说白帝门的南宫烈几个月前死在了雪原之中,并且是被眉山堂和天龙谷之人所杀。”
墨风一怔,疑道:“噢?此话当真?”
地魔宫弟子:“少主,千真万确。”
墨风厉笑道:“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南宫烈你也有今天。当初你和古阳闯我圣殿,残害我爹娘,今日总算也是遭了报应,哈哈哈...”
墨风狂笑不已,好一阵才停下来道:“传令下去,全力搜寻执教使二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地魔宫众弟子齐声答应。
*** ***
白帝门,忠烈碑旁,数个酒坛倒扣在地。
古阳抱着酒坛,瘫坐于此,白里怀抱着南宫苏,在一旁静静陪着。此刻的古阳看上去比起数日前更为苍老。
“咕咚咕咚”,又是几口烈酒入肚。
白里看不下去了,强行抢过古阳的酒坛,摔碎了去。
他皱着眉道:“古老头,你别喝了,喝再多也没用。”
古阳沉默,白里接着道:“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这孩子,将他养育成人…”
还未等白里说完,古阳立刻打断他:“养育成人?然后又跟他爹娘那般,为了这天下苍生死不瞑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活得这么明白?”
白里叹了口气,回道:“正道之途,从来都非平坦之路,岂能没有牺牲?”
古阳怒吼道:“牺牲?凭什么是我白帝门的人牺牲,还是死在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人手上?”
两人一阵无言。白里叹息道:“那你打算如何?”
古阳自嘲的笑道:“如何?你说如何?连他的爹娘我都保护不了,还怎么照顾他?”
白里急道:“怎么?不照顾,难道送人?又或是任其自生自灭?”
古阳却不搭话。
山风静静的吹着,拂过两人苍老的容颜,岁月催人老。
又是许久,古阳手指催动暗劲,一跃而起,在忠烈碑上刻下:
古元一二二七年,伏羲古琴出世,白帝门玄门南宫烈,以命护琴,卒于云岭玉龙雪山,玄门莫小苏,夫妻伉俪情深,追随而去,留幼子南宫苏。
刻完,古阳对着忠烈碑深深的鞠了一躬。礼毕,他转过头对着白里淡淡道:“走吧。”
白里一愣,不明所以,朝着忠烈碑深深鞠了一躬,见古阳已御风远去,也火急火燎的跟了上去。
一个在枯井之上探头,
一个在枯井之下抬头,
不知又这样宁静了多久,突然一个诡异的笑脸来自莫小苏的脸颊,几个闪现,她抱着南宫苏来到了白帝门外的箭竹林。这里是琴试第二轮之前,她曾和南宫烈夜谈的之地。
竹林茂密,月光依稀,无数的竹叶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同样的弯月,同样的景致,唯独缺一人。
莫小苏背靠着一片箭竹,坐在当初那块青石板上,望着怀里的孩子,南宫苏也眨巴着眼睛盯着莫小苏,还时不时的用小手去探他娘的脸。
莫小苏将南宫苏搁在一旁,取出九霄环佩弹奏起来,两行热泪纵横,琴声激扬悲亢,哀思如巨浪狂潮般席卷而来。
这一世,
一眼相见,
古阳及岭南众弟子先后回到门内,韩晴雪等人当夜就将墨风“杀人盗剑”以及袭击他们一事禀报于古阳,自然澄清了南宫烈的冤情。
本以为古阳会因此而责罚白帝门众人,却没想到他知晓后却异常的平静。不过古阳平静归平静,白帝门内却掀起一片哗然,辱骂墨风之声如当初辱骂“南宫烈”那般又喧嚣尘上,当然也有更多的人对往日的大师兄哀婉叹息。
*** ***
莫小苏眼神悲郁,自我呢喃道:“苏苏,知道吗?你的名字就是你爹当初在此处给你取的。当初他说,南宫烈和莫小苏的孩子就叫南宫苏。好好听的名字,我很喜欢。”
停歇片刻,莫小苏好似又想起了什么,眼中哀思更浓,自语道:“对了,那时,他还未蒙冤,他们都喊他大师兄。”
又是一阵无言。
古阳摇头,又开口道:“如果你不想去,为师去就好了...小苏,你好好休息吧,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房间内又恢复了异样的宁静。
另外一边,墨风带着地魔宫弟子围剿白帝门众人,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不过毕竟地魔宫人多势众,白帝门众人渐渐落于下风,多人死伤,眼看就要被魔教妖人迫害。危急时刻,洛天心却突然“活”了过来,墨风率众不敌,拼死遁逃而走。洛天心寻剑心切,也追了去。至于洛天心为何“复活”,众人也不得其解,只能归因于伏羲琴。
古阳那边将巴郡枳县的尸妖疫情控制住,正打算南下找寻南宫烈汇合之际,却收到白里的云雕传信,信里提到:后院起火,让他速速回山。
古阳背对着莫小苏,双手负立。他立在那儿已经快一个时辰了,除了莫小苏在他进门时称了一句师傅后,两人就再未有任何交流,这样沉寂着,谁都怕打破这份宁静。
又过了许久,莫小苏才抬起头道:“师傅,您有话就直说吧。”
古阳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明日...是烈儿的生祭。”说到这里他住了口,因为他明显察觉到莫小苏全身都颤抖了一下。
莫小苏大病了一场,醒来已是半月之后。
淑凰院,莫小苏的厢房内,一副角鹿望月图高挂在墙阁之上,琉璃花边的窗户随风微摆。莫小苏静静的倚在床边,她的孩子在一旁熟睡。
原来那日在冰原之上,莫小苏一心要为南宫烈寻仇,却不敌众人,连自己都差点身首异处,最后被及时赶来的白里救下。
白里出手重伤了任水寒、凌长风一行人,但在未查明缘由之前,为了避免门派之争,只得带着南宫烈的遗体和莫小苏先行离开。
白里由于担心莫小苏轻生,一路护送她回到白帝门。回来不久,白里就如同往日般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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