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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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嫌弃她?”

    “不是。但是有一种把苍蝇吃到肚子里的感觉。”这也是真话。

    “如果是结过婚的呢?你嫌弃不?”还才是重点,山本明白了。

    “不嫌弃,这是两回事。不过总得父母同意。”山本坦诚地看着她,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欢悦。

    “那?那个什么措呢?怎么回事?”厨娘逼问。

    山本挠挠头,“没怎么回事,就是当朋友,或者妹妹吧!”

    八月十三的这天,刘四奶奶己经开始蒸月饼了。儿子不在跟前,这八月十五冷冷清清凄凄凉凉的也没有什么过头,但月饼还是要蒸的,农村保留着拜节的习惯,亲友之间送个月饼或者看望一下,没有东西回可不好。何况女儿女婿肯定会来,不是八月十四就是八月十六,但不会是八月十五,这一天要到婆家去过节。另外,她要给五十六留两个,这孩子最喜欢吃她做的月饼。所以她今天必须把月饼蒸了。

    刘四奶奶的月饼做法与众不同。她先把和好的面擀成四张大饼,在一张上面刷上油、一张上面抹上红糖、一张上面抹红曲,一张上面擦香豆,再把四张面饼摞到一起,卷起来,切成一个一个月饼胚子。然后用白面擀一张皮,包住月饼胚子,最后捏上面花,一个一个帖在月饼上面。这样蒸出来的月饼从面花之间绽开,红的一层是红曲,黄的一层是青油,紫的一层是红糖,绿的一层是香豆,层层叠叠,如绽放的牡丹,鲜艳夺目,看着就是享受,更别提吃起来那个味道了。

    很多很多年之后的八月十五,当山本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看着秘书购来的名贵月饼时,童年的记忆霎那间涌上心头,他的鼻子发酸,心潮澎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钱可以买到山珍海味,但永远买不回妈妈的味道。

    八月十五这一天恰逢黄道吉日,明义老汉和吴老师商定这天要下宝瓶,立极规。明义一家六口人早早抱着宝瓶,拿着吴老师交待的物件来到新院,宝瓶是从佑宁寺请的,用好几层红布包着,喇嘛特意交待宝瓶不能见阳光,所以建功一直把它包好了抱在怀里。不一会儿,吴老师、明智和建功约好的几个助手都来了。

    首先是定中宫。这个院子是正四方形,中宫好定,吴老师让四个人拿两条红线拉到四个墙角,拉成对角线,在对角线交叉点下方打个记号,这地方便是中宫,他以中点为中心画了一个五十公分见方的正方形,让助手们开挖。两个小伙几下就挖下去两尺有余,再往下挖便挖出一片方砖来,揭开方砖,里面是一个宝瓶,这是老宅修建的时候装的。吴老师取出宝瓶,见上面封口的布绸己经腐烂,里面的东西也腐烂发霉,便让明智点把火烧了。清理完坑子,吴老师重新铺了砖,底下一块,四面四块。他看看表,巳时己到,这是吉日中的吉时,便让建功拿过宝瓶,让祁英打了把黑伞遮住阳光,从红布中取出宝瓶放进坑里,再盖上红布,最后顶上用砖封住,铲土掩埋,夯实。宝瓶安放成功。

    下一步立极规。极规是大门和房子的朝向,这两个朝向并不需要完全相同。大门是外气出入之处,房门是内气出入之所。而这吉位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以九十年为单位,八百一十年为周期轮转。也就是说今天的吉位九十年后便是凶位。古代王朝鲜有超过八百年者,气数转换之故也。这便是吴老师熟谙于心的玄空飞星奥义。

    立极规还是以中宫为中心点,吴老师拿出罗盘放在一碗粮食上,这罗盘内圆外方,外盘有横竖两条相互交叉的红线,竖线定前后,橫线定左右。先调整罗盘的南北极,把指南针定正了,再在罗盘上找出这一周期的生气方位,把前后红线调到生气方位,然后让人沿着这条线拉了一条大红线,这条线便是本宅的轴线,在修门的位置,拉一条和轴线垂直的红线,这便确定了大门的朝向。房子基础的横线也和轴线取垂直。这两条线一确定,房屋基础的其它线很快定了下来,大家拉线、洒上石灰划线,把基坑的标线画了出来。

    明义老汉煨了柏香,磕了头,建雄点燃炮仗,一阵炮仗响过,大家拿铁锹开挖基础,表示在吉日吉时动工。今天开工当然是向征性的,挖个大模样便停了工,明义请大家到家里吃饭,过中秋节。吴老师给村民做这些事是免费的,纯粹是出于业余爱好,所以谁家有婚丧嫁娶,盖房安门、查阴地定阳宅,一律请吴老师。他也是乐此不彼,悉心操办。

    山本远远看见一群人围在营地争吵,从穿戴看一半不是自己人,心里往下一沉,感觉来事情了。手扶到了营地还没停稳,他便跳下去上前看怎么回事。

    一个愤怒的老牧民领着几个小伙围攻老董,用生硬的汉语质问:“你们凭什么把电杆立在我的草场上?还把我的网围栏剪了,开着车在我的草场上来回压。你们把电杆拨了,把网围栏给我修好,还要给我赔偿。”老董连声道歉着,像犯了错误的学生,说我们不知道那个草场是你们家的,按着图纸就栽过去了。但是这家牧民不依不饶,非得要把杆子拨了,还要损失赔偿。

    山本问旁边围观的民工怎么回事,民工说:“给在最东头那家拉电的线路中间要路过一片草场,这片草场的主人不是拉电的这家,也不是这个村的。他们栽杆子的时候草场的主人在夏窝子,这次回来一着,自己草场上多了几个杆子,而且网围栏被剪开,有车辆进出压过的痕迹,这就不答应了,这不找上门来了么。”

    “那怎么办?”

    “老徐跟司机拉村长去了。”民工说。

    山本进办公帐蓬搬了把折叠椅出来,打开,拉着老人家说:“老人家,您先坐,这事咱们商量着解决好不好?”说着就把老汉拉着椅子上坐了,然后示意旁边的民工去倒茶。

    “这几个是你的儿子?”山本尽量把话题叉开。老汉点了点头。老汉的四个儿子站在后面凶巴巴地瞪着眼。

    “你们村子没拉电吗?”山本问。

    “没有!我们村子没有拉电,你们的电杆也不要从我的草场走!”

    倒茶的民工端了一杯茶出来,双手捧给老人说:“老人家,你先喝茶,消消气儿。”老人接过杯子,气呼呼地吹了两口,然后喝了一大口,看来真的生气上火了。

    山本回头问老董:“要多增加一家用户怎么办?”

    “施工阶断比较好办,只要这个村多报一户,设计单位变更一下设计,监理签字就行。”山本心里有底了。

    正在这时,老徐拉着村长来了。村长是个年轻健壮黑脸的小伙子,戴着大沿帽。估计老徐在路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己经说了,他下车径直来到老汉面前,拥抱着打招呼,然后用藏语谈了起来。山本他们听不懂藏语,只能茫然地看看这个脸,望望那个脸,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他们谈的结果如何。

    一会儿,村长用汉话说:“这个事我也帮不了忙,他不是我们村的村民,我管不了,还是的你们自己商量着办,真的很抱歉!”

    没戏了。山本对老汉说:“老人家,要不您先回去,我们也得请示一下老板,凡正你们从夏窝子回来的时候我们还走不了,我们商量一下再给您回话好不好?”

    老人一看这几个人做不了主,今天就算了,说:“你们老板来了让他来找我!”然后带着儿子们和村长一块走了。

    几个骨干民工蹲在院子里,愁眉苦脸,抽着烟商议。

    喇叭说:“要不等老板来了让老板处理?”

    老李白了喇叭一眼,什么事都让老板处理,工头可以回家去了。

    “撤杆换线路是不可能的,这牵扯到重新勘察、设计、审批等一系列环节,程序走完就得两三个月,显然是行不通的。所以必须让这家人接受现状。”老董先把后路封了。

    “如果给他们家也拉上电呢?他会不会同意?”山本问。

    “估计有可能。”老董回答。

    “供电局那边不答应呢?”喇叭反问。

    “这是我们唯一能拿出来的谈判条件。”老李说。“供电局那边不答应也得答应。归根结底这是他们现场勘察不仔细造成的错误,如果他们不给增加用户,造成的所有损失得他们承担。”

    “问题还得找个中间人协调。这个村长靠不住。”老徐己经对村长失望了。

    想来想去,这地方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委拖办事的人。大家望着山本。

    “拉姆措?行吗?”山本明白他们的意思。

    “可以信任吗?”老董问。

    “绝对可以,我保证。”

    “可以试试。”老董授权了。

    山本要了三马子,开着直接到拉姆措家。拉姆措正在跟奶奶吃饭,见山本来了赶忙倒奶茶,拌糌粑。拉姆措可能刚洗了头,头发散披着,圆圆的脸上透出潮红,微笑时嘴角微微往上翘着,据然和梅子有几分相似,山本心里微微一动。

    在吃糌粑的同时,山本把来意和事情的经过给拉姆措说了,拉姆措说:“那一家人,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啊?不过这件事,你们一定得保证给他们家拉上电。只要你们保证给他们家拉上电,我就保证他们不拆杆子,也不要你们赔偿。”

    “我们一个月內把增加用户的变更拿给他看,行不行?”

    “好啊,我明天先去说说,让他在一个月内别为难你们,行吧。”

    “好!那就谢谢你!”山本对结果非常满意,但又疑惑:“你怎么这么自信能把事情搞定?”

    拉姆措咯咯一笑说:“我当然有把握了,要不能吹这么大牛嘛! 这个你别管,先说怎么谢我!”

    “老板来了我让他亲自登门道谢,好不好?”

    “才不让他谢!我认识他是谁?我要你感谢我!”

    “你要我怎么谢你?”山本故意装傻。这个丫头冰雪聪明,热情似火。

    山本说工头还在急着等回信,起身告辞。姑娘送到门口说:“想好了我再告诉你!”

    回去时天己经黑了,老董几个还在办公帐蓬里抽烟等回信。山本把情况说了一下,大家这才放心地去睡觉了。至于手续,明天老板就回来了,估计一两星期就能办下来。这事就这样定了。

    建功的房子要加快进度了。为了赶工,他租了一台小型搅拌机搅水泥砂浆,等上盖板的时候再雇辆吊车,一天就可以把盖板吊完,这样主体结构就完成了,剩下的活不需要大量的人工,自己抽空,或有二三个人帮忙就能干,只是时间长一点。

    逼着他往前赶是因为大爷放出话,宗祠一两周之内就要开工了。如果宗祠开工,这里帮工的本家肯定要到那边干活去,弄不好自己都得过去。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那边毕竟是大家的事情,而且换院子也是你情我愿,即便吃了亏,现在也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有多恶心自己知道。

    其实建功这边帮忙的人挺多,这是因为这些人在盖房的时候建功也同样帮过忙。农村中保留着样的习惯,你有事的的时侯我去帮你,我有事你来帮我。你给我帮了三天工,我也帮你三天工;你给我磨两天洋工,我也给你磨两天洋工。所以一看别人盖房,就知道这个人平时的为人处世怎么样。建功这边每天都有十来个人,下基础用了两天,打下圈梁用了一天,砌砖用了四天。今天支上圈梁的模板,扎钢筋,弄好后下午浇上圈粱,两天后就可以上盖板,上了盖板等于主体完工了。

    建功的房子基础是石砌的,打了半米深,四十宽,上面两层砖基础,砖基础上面是三十公分厚的下圈梁。外墙用三七厚砖墙,隔墙用二四厚砖墙,这样可以保证以后在上面续二层的时候没有任何问题。

    明智两口子每天都过去。四奶奶帮祁英做饭,明智当小工。建功三番五次要求明智别来了,可他就是不听,硬是要来,弯着老腰搬砖提水泥,儿子不在,就当自己顶儿子干活了。

    德清村长背着手过来了,戴着鸭舌帽。他里里外外仔细巡视了一遍,对建功说:“你这才叫哑泥匠盖大房,真看不出来,这房子要盖出来,属这川里最好的。”

    “这是吴老师设计的。”建功连忙解释,顺便掏出烟给村长点上。

    明智把村长让到阴凉的地方,搬个椅子坐了,倒了茶。

    “上回那个碗的事还要谢谢你,你一个玩笑,那几个闲人给我挖了两天沙子。”

    “建功啊,我看你是傻人有傻福,这刘家的祖坟就罩着你一个人了。”村长意味深长地说。两家换院子,村长暗里支持明义一家换,说怎么都不会吃亏。

    “罩什么罩,这两年孩子又病,盖房子又出波折。”建功苦笑。

    “福中有祸,祸中有福,是福是祸,老天知道。”村长故做深奧,显摆起自己的才华来。

    明智知道,这老狐狸判断事情,犯错的可能很少。

    “你说祖祠底下会不会有东西?”明智凑过去小声问。

    “有没有跟你们都没关系。”村长用手遮住嘴,冲着明智的耳朵说。

    和吴老师说的一模一样。

    “我是说如果。”

    “如果是如果,我也不知道。”

    “想家了,想我妈做的月饼了,不行吗?”这确实是真话。

    厨娘攀上车箱坐在他对面,手里还拎着一瓶啤酒。

    “问你一个问题。”厨娘好象有点喝多了。

    “不生气,你问。”

    “如果你的那个初恋找回来,你还会不会要她?”她眼晴盯着山本。

    “那是不可能的。”山本回答。

    只见山本左手抓住羊角,右腿跨在羊脖子上,搬倒羊往下一跪,右膝着地,羊脖子被卡在右腿的大腿和小腿之间。可怜的羊身子露在外面使劲踢着动着挣扎,但无助于事,头和脖子被夹在前面。他左手抓住羊角往后一搬,脖子便露在前面。山本念到:“愿你早日投胎成人,罪过我来承担。”说罢右手里的刀往羊脖子上一抹,动脉和气管便被切断,一股鲜血从脖子里喷出来。喇叭赶忙拿过盆子接血。痛苦的羊使劲挣扎着身子,乱踢乱蹬,但头动不了。山本把刀尖抵在羊脖的颈椎寻找骨缝,找到骨缝后把刀尖往里一送,然后往下一切,羊颈椎即被切断,痛苦结束,羊身体停止了挣扎。

    剥了皮、扒了内藏后,山本带两个人卸羊,喇叭几个洗肠子,装肠子。山本卸羊不是拿大斧头往碎里剁,他是找羊的骨节连接处,把韧带割开,刀尖在骨缝里一撬就分为两节。先卸四肢,再卸胁骨,卸完胁骨,把脊椎按两节一块分开,便可以拿去煮了。

    装羊肠子那边比较慢,洗肠子的还在洗。喇叭把羊肺剁碎,和血混在一起,又和上面粉,撒上盐、花椒等调料,搅拌匀了,等会儿装肠子。

    “什么问题?”

    “我问了你别生气啊!”厨娘有点犹豫。

    山本吃了两块肉,没有喝酒。自上次被骗之后发誓不喝酒了。他独坐在手扶车厢里点了根烟看着天上的月亮。

    厨娘走过来:“看你今天不高兴,怎么了?想你的那个什么什么措了?”

    喇叭正不知怎么下刀,一听山本吹牛,赶紧说:“你来,你来,你是高手!我倒想看看你一个人是怎么宰羊的!”说着把刀递给山本。山本用大姆指肚子刮了刮刀刃,挺快的,可以。他上前说:“你们让开。”

    其他民工放开羊,站在一边看他怎么宰。

    大师傅端着盆子大喊一声“羊肉来了”,大家蜂拥而上围在肉边,先拿筷子夹,夹着太斯文了,后面直接改手抓。抓了羊肉站着蹲着坐着啃起来,如狼似虎。就怕狼多肉少,老董还买了些大肉,做红烧肉。今天要不把这群狼喂饱喂开心,保不准会想家开小差了。

    上了羊肉还有血肠,上了血肠还有红烧肉。民工们不饥荒了,消停地划拳喝酒。

    月出东山之上,徘徊斗牛之间,银色的月光洒满草原,清冷而寂静。民工们喝的正酣,便在院子中间点了一堆火,司机打开车里的音响放了摇滚,大家喝大了便围着篝火又唱又跳。

    中午厨娘问吃什么饭,没人回应,都说饱着呢,其实是腾开肚子等着吃肉。

    中秋的宴会从下午开始。民工们滚来几个大线盘拼在一起当桌子,搭上几条木板当凳子,分开就坐。桌子上摆了水果、月饼、啤酒。

    青海的农民看重三个节日,端午、中秋和春节。这三个节日一般情况下都要回家过的,但是像山本他们这属于二般情况,路太远,回不了家。但是在家有在家的过法,出门人有出门人的过法。

    中秋这天放了假,老董从附近藏民手里买了一只大肥羊,安排老李、喇叭、山本带几个民工把羊宰了,煮肉,装血肠,做羊阀子;自己和老徐带几个民工进县城采购月饼、水果、蔬菜和啤酒。今天破例可以喝酒,但只能喝啤酒。

    老李手善,不杀生,宰羊的任务推给了喇叭,喇叭也没宰过羊,他让其他民工把羊按住,自己一手抓着羊头,一手握着刀,不知道从哪下手。山本看着着急,说:“我一个人都宰得了,你们几个笨不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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