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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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青林是待不住的,一溜烟的跑出去玩了,苏娘便带着两个女儿坐在左边的这条板凳上,对面的就是秦岭和温良,苏爹则坐在上首,他沉声问秦岭:“你今日怎么记得来我家呢?”

    秦岭作了一揖,恭敬道:“回来几天了,早想来伯父家看看,感谢这些年对我阿婆的照顾,但她老人家的眼疾复发了,前几日忙着给她看病去了,昨晚才回来。”

    苏爹摆手道:“无妨,她老人家的身子重要。”

    他话音一落,秦岭便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问:“伯父可有在近几晚听见什么动静?”

    苏爹回忆了一下,道:“好似是有声音,但我现在哪记得是什么声呢。”他转头问苏家其他人:“你们可有在晚上听见什么?”

    苏娘和苏青桃一脸糊涂的摇摇头。只有苏青梅一直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身子格外的僵硬。秦岭和温良暗暗的对视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苏爹又关心的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岭方道:“没什么,家里丢了一只鸡罢了。”

    农村里丢只鸡鸭是常事,苏爹只暗道以后自家养的鸡也要留心看顾了,便没有多问了。

    场面一时便沉默了,秦岭又道明了另一个来意:“我看伯父家摆在院子里的那些屋瓦似乎无从处理,正巧我家里灶房的屋顶瓦片都有破碎,其他的屋也很久没有翻新了,明日又似有场大雨,再去镇上买也来不及,我便想从伯父这儿买,一来方便,二来也避免浪费。当然伯父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一番话说的在理、磊落。

    苏爹一听有人要买放了几年无用的屋瓦,哪有不愿意的,且他豪爽道:“这些屋瓦放了都有几年了,按原价卖给你不合适,我就取八成的价吧。”

    秦岭一听,也不推辞,接受了。

    说完这两件事后,苏爹要留两人吃饭,他们婉拒了,只搬了放在院子里的那些屋瓦就走了。苏家人吃完早饭后又下田了,还是苏青梅一个人在家。

    村里民风淳朴,邻里小孩一起玩还算正常,苏青梅便想去找秦岭,但她又怕自己和他们相处时表现心虚,让他们发现昨晚那个‘女淫贼’是她。

    她犹豫不定时,赵香香来找她了。

    打开门,苏青梅看到站在门外一脸若无其事的赵香香时,本来是不想放她进来的。但赵香香很激动,不等苏青梅赶客,她就自问自答:“天哪!你知道刚才我在你家右头那个巷子里看到谁了吗?就是上回救了我的那个俊哥哥,我还没认出他来,他就先和我打招呼,对着我笑,他笑起来真好看啊!”赵香香一脸花痴的道。

    说的苏青梅更想把她关门外了,她手都握上了门把,赵香香的下一句就让她松手了。

    她说:“我们去找那个哥哥吧?我看见他好像住在你家隔壁,是吗?”

    苏青梅淡淡的点点头,就被赵香香一把抓住了手,又拽跑了。

    秦家的大门没有关,苏青梅被赵香香拉着直接就冲进去了,秦岭带着温良已将那些杂乱无章的屋瓦清洗分类,刚把它们搬到屋边了,就见到两个不敲门就闯进来的两个小姑娘。作为主人家的秦岭也不生气,反而笑问:“你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赵香香不说来意,先咳了两声,后郑重的道:“我叫赵香香,赵是那个最常见的赵姓,香是香气怡人的香,两个香都是。”

    温良‘哟’了一声,后对秦岭挤眉弄眼道:“今日怎么这么多上赶着给我岭哥自荐的小姑娘啊?”

    秦岭脸上笑容不变,右手肘却猛地伸出撞的温良闷哼一声: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赶走,让你流落村头。”

    在‘流落村头’这样严重的威胁下,温良闭了嘴。

    解决了温良,秦岭便继续对赵香香笑道:“我叫秦岭,秦也是那个最常见的秦,崇山峻岭的岭,岭是单字。”

    他的回答算是对应了赵香香的了,赵香香满意了,觉得他没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她刚才就在苏青梅面前喊他哥哥的,现在又知道了他姓秦。

    于是,“秦(情)哥哥……”脱口而出了,偏偏赵香香的声音偏柔媚,这声‘情哥哥’真是要多缠绵悱恻就有多缠绵悱恻。

    刚一说出口,她也诧异自己这喊的是什么呀,意识一断层,话也停在这儿了,倒成了她刻意的了。再看到苏青梅和温良不约而同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一副被她的‘豪放’震撼到的样子,赵香香羞愧死了。

    秦岭倒是一贯的波澜不惊,脸上仍是温和的笑,道:“无妨,我的年龄本来就当得你哥哥。”

    于是,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

    赵香香为了缓和刚才的尴尬,道了一声“对了”,就把手搁在苏青梅肩膀上道:“这是苏青梅。”简短的五个字,可没有刚才介绍她自己时的半点细致。

    秦岭和苏青梅对视一眼,道:“我早就知道了。”

    “知道了?”赵香香惊讶。

    温良插话道:“废话,就算岭哥多年没有回来过了,人家好歹是邻居,要你这个路人来介绍?”

    赵香香被他噎得啊一口气上不来,狠瞪着温良,被瞪的温良笑的得意。

    秦岭站出来打圆场,对温良就是训:“干正事!”对赵香香和苏青梅就是温和的:“你们自己玩吧。”

    赵香香本来就是来找秦岭的,怎么可能愿意自己玩呢?她便无话找话问秦岭:“你们在干什么?”

    “给房顶换屋瓦。”

    “你们两个人忙的过来吗?我四哥说明日大雨呢。”

    “是有点忙不过来。”

    赵香香拍胸口慷慨道:“我们帮你吧。”

    温良鄙夷道:“你们能帮什么啊?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秦岭看了温良一眼,他就不敢说话了。

    秦岭道:“你们扔屋瓦,我和阿良在上面接住,往房顶上铺。”

    赵香香‘啊’了一声,问:“你们接的住吗?”

    “接得住。前提是你们扔的能有一屋高。”

    赵香香看了一下他家里房子的高度,觉得只要不是扔的太偏,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那好,我跟你,苏青梅跟温良。”

    苏青梅呆愣的睁大了眼。

    她还没发话反对,温良就先不干,他道:“凭什么啊?”

    他就是和赵香香杠上了,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不要她,我就要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的那么暧昧。

    赵香香气道:“你……”

    ‘你’了半天后,她突然一笑,同意了:“好啊,你可别后悔。”

    一直被忽视的当事人苏青梅虽然不知道赵香香打着什么主意,不过她能跟着秦岭,她满足了。

    这时,一旁早看不过去的温良大声的咳了几下,提醒秦岭别忘了正事。

    刚才那一通搅和,苏爹便没了骂苏青梅的心了,转而招呼秦岭和温良落座,苏家人也一一坐下了。

    空气中滞凝了一瞬、两瞬、三瞬。

    率先打破这僵化氛围的是温良的大笑声:“哈哈……笑死我了,哪有人自己介绍自己的?你莫不是个傻子吧?”

    ‘傻子’这字眼是苏家人的禁区,他说出口后,堂屋的气氛开始变得凝重了,苏家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觉得苏青梅让他们丢脸了。

    那一刻,初升的太阳刚划破晨雾照进屋子里,在熠熠生辉的晨光中,秦岭的脸庞是说不出的柔和,他的一番动作耐心宽容似哄着孩子一样。

    苏青梅在这样温柔的对待下不好意思了,她脸有点红,低下头,揉着手指,轻轻的喊了声:“秦大哥。”模样乖巧的紧。

    秦岭想伸手摸摸她的头,手刚伸出去才意识到不妥,忙又收回了。

    秦岭听后微微一怔,而后看着苏青桃只友善的笑着点点头。

    苏爹的脸上便失落了一瞬,但在客人面前也不能失态,他马上调整好情绪继续刚才的介绍。

    他的手挪过苏青桃了,就要指到苏青梅这儿了,苏青梅搅着衣角,心里一阵紧张,她不知道在秦岭看向她这儿时,她是低头好呢还是应该看着他的眼睛。

    秦岭看着苏爹的脸色铁青,已是暴怒的前兆,他怕这个小姑娘遭殃,忙上前几步,停在苏青梅面前,声音是说不出的温润:“青梅妹妹好,我是隔壁秦家的秦岭,在几日前刚回静峰村。”

    他的话语顿了顿,在大家的注视下,微俯下身,笑如光风霁月,神情认真道:“你今年十二,我比你大三岁,我今年十五。”而后他慢慢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像苏青梅方才那样比了个‘一’,比了个‘五’。

    但他的嘴唇刚动了动,傻大妞苏青梅就一脸涨红像犯了什么错的样子,将手朝天举的老高,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高声道:“还有我!!!”

    她这突然一吼,把在场的人都咋呼懵了,在大家愣愣的注视下,苏青梅更紧张,声音都结巴了:“我、、我、、我是我爹的二女儿,我叫苏青梅,我今年十二岁了。”在末音处,她还傻乎乎直直的看着秦岭的眼睛,用左手比了个‘一’,右手比了个‘二’,生怕秦岭不知道十二这个数是多少的样子。

    她到堂屋的时候,苏家的其他人也在,苏娘刚接过秦岭送来的礼,苏爹正笑容满面的介绍着苏家的人,他刚介绍完苏娘,秦岭客气的喊了一声“婶娘”后,又礼数周到的寒暄了一番。眼见着要轮到大姐苏青桃了,苏青梅忙偷偷的溜过去,不着痕迹的站到大姐身边,等着大姐完了后就是她了。

    只听苏爹指着大姐说道:“这是我的女儿苏青桃,年方十五……还没说人家呢。”这最后一句便颇有深意,断看听者如何理解了。

    苏青梅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涌上了各种难言的滋味。

    眼看着都介绍完了,阿爹就要和秦岭说别的事了,苏青梅心里急的不得了,她不愿错过这次和秦岭正式认识的机会,她不想再见面她们仍然是陌生人。她握紧了拳,心横了横。

    而在对面的秦岭又不是瞎子,苏青梅那么大一个活人站在那儿,他自然不可能没看见,虽然不知道苏伯父为何单单漏过这位姑娘,但是出于礼数和顾全人姑娘的面子,他还是要主动出口问一问的。

    她纠结着,还没想出答案。

    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过,苏爹的手径直跳过了她,一下子就到了最小的苏青林身上,他满意道:“这是我唯一的儿子苏青林,今年虚岁九岁。”

    清晨雾气还未散,苏家人各自忙着,苏青桃在灶房煮着一家人的早饭,苏娘在堂屋扫地,苏爹在院子里漱口,小青林在旁边玩自己的,苏青梅则在房里整理着床铺,她刚将被褥叠好,就听小青林那稚嫩而又兴奋的声音响起,叫嚷着:“来客了!来客了!”

    也不怨小青林大惊小怪的,用农村夸张的俚语说,苏家都快八百年没来过客了,这回难得有登门的人。

    苏青梅本不关心这个,但她从床边开着的窗户中偶然一瞥,打前走在阿爹身边的那个身量颀长、面庞隽秀的人可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秦岭吗?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对着床头的镜子看了又看,再三确认自己衣着没有不妥之处,苏青梅心情忐忑的去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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