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尧一双眼睛看着他。
君旸又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言语表情之间无不透露出对眼前这个徒孙的喜欢,然后瞧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君檀,说道:“想知道你师父的糗事吗?”
君檀捂嘴咳嗽了两声,却没人理他。
他原本以为为人冷漠的司清尧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哪知,不及片刻便瞧见了司清尧点了一下头。
君檀:“……”
“唰”的一声将扇子打开,摇了摇,君檀笑道:“师父说笑了,徒弟是什么样的人师父还不知道吗?哪里会有什么糗事?”
君旸却顺着他这话直接反驳他:“你说得对,徒弟是什么样的人我这个做师父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你那点糗事为师一清二楚。”
君檀气得将扇子一收,为老不尊这个词放在君旸身上是顶适合不过,正要顶嘴,那人突然起身,叹了一口气道:“徒儿,这是最后一次了。”
君檀握紧了扇子,想起方才在正殿前他二师兄对他说的话,问道:“是真的?”
又有几只白鹤从一旁飞了出来停在君旸身侧,君旸伸手一个个地去抚摸那些白鹤的羽毛,温柔得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边和君檀道:“你知道的,为师虽然为人不正经,但从来不说假话。”
“每一次回来你都说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君旸嘿嘿一笑:“这次是真的了。”
“所以我可不可以挽留一下?”君檀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君旸抬头看天:“天已注定,没用的。”
一旁的司清尧听了半晌,却听不懂。以他的年纪,他只能勉勉强强猜测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师父什么时候走?”
越来越多的白鹤飞到君旸旁侧,仰着头发出悲怆的鹤鸣声,君旸笑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留在招摇山不好吗?”
“不好,看着你们心烦。”
君檀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他那大师兄要生气了。
说得不好听点,招摇山的人几乎全是奇葩,而教出他们这些小奇葩的就是君旸这个奇葩中的奇葩。虽为掌门,却整日不着家,自最小的一个徒弟也就是君檀成年之后便开始了他那在家一天出门半年的游戏日子,将门派中所有事物尽数交于大徒弟管理,偶尔回来催一下各个弟子娶亲成家。修为深厚却不肯进阶,变老变丑亦不甚在乎,就连死亡这件事,他都像是已蓄谋已久,每一次回来都说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回来,直到这一次,那一句“可能”变成了“肯定”。
大概是真的了。
本可以长生的人,却选择走向终结,这是君旸自己的决定,谁都没法动摇。
不过这事于他们师徒而言,无奈还是多过于悲伤。师父肯定会死的,这是君旸从他们几个徒弟小时候起便开始向他们灌输的思想。
到现在,倒像是某种仪式的终结。
君檀突然想起在他没进招摇山时候的事。那会儿他刚重生,还没三块豆腐搭起来高,名字都还是土得不能更土的李二虎之流,重生的家里父母贫穷偏又爱生,养不起那么多的小兔崽子,活不下去了便要把那时候刚三岁的君檀给卖了。早上出去卖菜,特地把君檀放在菜篓子里挑着,父母叮嘱他不许把放在他身边的菜弄乱了,还要卖钱的,仿佛那一堆绿油油的东西比他这个大活人还更值钱。
要不是君旸把他给买了将他带回招摇山,君檀还不知道现在待在哪个犄角疙瘩里,之后又将以什么姿态和主角相遇呢。
君旸为人潇洒,但他的故事却比很多人来得更不幸,原本他也并不是什么修士,年轻时还曾娶妻生子有过一段美满平凡的人生,可后来妻子和孩子却被邪修所杀。君旸之所以修道,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报仇而已,他原来的打算很清楚,不入阶,只做凡人,找到那邪修报仇之后便自己老死追随妻儿而去。但跑了这么多年,莫说报仇,他却连仇人都没能找到。而人,也渐渐地老了。
“老了,真老了,早就老了。”君旸连叹了三声,抚摸了一把那已花白的山羊胡子。
君檀习惯性顶嘴:“没老呢,哪里老了?”
君旸嘿嘿一笑:“唯一的遗憾,就这么过去吧。”复而又扭头和君檀道,“进来和我下盘棋。”
君檀应了一声“好”,领着司清尧走进屋里。
屋子大半年没住过人了,即便已经打扫过了还是不免有些冷清。师徒俩面对面坐着,榻上还坐着一个司清尧。君檀指尖执着一颗白子,扭头和司清尧道:“小孩子看不懂下棋罢,自己躺下先睡了吧。”
却见司清尧摇了摇头:“之前自己看过一些书,略懂一二。”
一句话,堵得君檀无言以对,坐在对面的君旸笑了笑,直接揭穿:“这么久了棋艺还是那么烂吗?”
君檀呵呵一笑。
司清尧瞅了自己师父一眼,懂了,他决定给他师父留点面子,真听了君檀的话,躺到榻上,闭上眼睛自己睡了。
君檀感动得无语凝噎,果然还是自家徒弟好。
君旸瞅了闭着眼睛的司清尧一眼,叹道:“招摇山终于要有一个正常人了。”
君檀抬头看了君旸,想了想他这师父和他那找不出形容来的两位师兄,这话……他还真没法反驳。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哭唧唧,下周课少,整理下大纲,希望能快点进入状态
峰顶刮起风来,将司清尧脑袋上的头发吹得有点乱,君旸抬手正要去摸司清尧的脑袋,司清尧却偏头躲开了。
君旸无奈地将手收回,只得笑道:“有先天之才,但命苦了些。”
君檀在司清尧肩膀上拍了拍,司清尧抬头朝君檀瞧了一眼,然后自己抬脚走了上去。
那白鹤在两人之间张开翅膀扑棱了三两下,体态优雅地走到了另一边,让出道来。
司清尧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眼前一只手掌摊开,司清尧犹豫了一下,然后在那掌心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人点点头,礼尚往来地伸手将司清尧垂在一侧的小手抬起,摊开手掌,将自己的名字写在那小小的掌心里。
两个字,姓和他师父是一个姓,单名一个“旸”。
司清尧道:“有你这么奇怪吗?”
君檀回头看了他一眼,弯了弯唇角:“大概是一脉相承吧。”
两个人穿过正殿,走出后门,视线中现出许多吊桥来,或长或短的吊桥悬在半空,横七顺八地互相交叉平行,将招摇山各个峰顶串联起来。桥上还挂着许许多多的灯笼,将整个夜空照得明亮通透。其中的一条笔直地通往前方的一座山头,山头上有一座屋子,屋里灯正亮着,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从山头的那边传来几声鹤鸣声。
他那师父和眼前他这师祖的确就像是君檀所说的那样,性格一脉相承,就连司清尧走过去之后,开口问他的话都是君檀曾经说过的,老人家眼角堆砌着褶子朝司清尧微笑道:“名字?”
站在后边的君檀知道司清尧怕生,正要开口替他答了,小不点却先一步十分坦荡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司清尧。”
这是君檀成年之后,每一次回来见此人都逃不过的例行问候。
给的答案一如既往的没有变,他师父的反应便也没有变,只是如今多出来一个司清尧吸引了注意,所以也就少了每一次得到答案之后苦口婆心的催婚教育,老人家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子,朝司清尧招了招手,说道:“乖孩子过来,让老人家看看。”
司清尧撇了撇嘴,自己抬脚动了。
君檀一边走一边道:“一个怪老头而已,不用害怕。”
君檀带着司清尧下了吊桥,笑着答道:“是。”
那人蹲下身去逗白鹤,又问道:“那我的徒媳妇呢?带回来了吗?”
君檀呵呵一笑。
君檀牵着司清尧的手走过那道吊桥,要带着自己的徒弟去见自己的师父去。
人走在上面,吊桥微微摇晃着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吊桥那一边屋子的门开了,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位鹤发白须的老者,从屋子的旁侧飞出一只白鹤来,停在那老者面前。那人弯下腰摸了摸白鹤的脑袋,然后直起身,瞧见了走在吊桥上的两人,君檀叫了一声“师父”,那人却只注意到走在君檀旁边的司清尧,直接问君檀道:“我家徒儿也收徒儿了?”
之后乔照便嘻嘻哈哈地走了,君檀牵着司清尧的手要继续往里走,司清尧却不动了,君檀转身去瞧,司清尧站在原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看着他。
这是怕生了?
君檀晃了晃牵着他的那只手,道:“不走我可要抱着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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