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人设都快要崩了。虽然知道迟早要崩，但这才是第一天，未免也太快了点。
再之后，君檀便被无比悲惨地赶出门去了。被赶出门前，他师父甚至还对他嘚瑟地笑了一下，司清尧则依旧冷着一张小脸，只关门之前还有点良心，面无表情地和他说了一句：“师父晚安。”
君檀无奈地和他招招手：“晚安。”
能安就有鬼了……
屋外尚有几只白鹤停留在原地没走，看见君檀孤零零的一个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扬起修长的脖子朝他十分怜悯地瞧了几眼，然后扑棱着翅膀，一只只地从山头上飞走了。
月色和灯光的交织下，君檀像是一国元首，寂寞惆怅地和一群鸟类挥手说再见。
不过他那师父确实擅长笼络人心，即便是高冷的主角都能拿捏准他现在最感兴趣的点攻克而下。君檀想起他和主角第一次见面时那场景，再看看主角和他师父的第一次见面，两相对比，哪一个更老油条，一目了然。
主角现在对他感兴趣？君檀一笑，自己的努力还是没有白费的，起码主角现在能信任他了，还想更了解他。
就是了解的方式……实在气人了些。
朝左走上了吊桥，去了另一座山头。山头上几处院落，朝东的那座名叫“当归”的就是君檀住的。其余几处院落还住着他那大师兄和二师兄，现在静悄悄的没点声响，大概都睡下了。招摇山上不管是谁，回来的场景就是如此，平平淡淡的，太过隆重反倒显得虚情假意。
君檀离开招摇山没多久的时间，多不过半个月，院子里不脏，进了当归之后只简单打扫一下便不想动了。白天和司清尧在崇城逛了那么久，回来之后又和他师父叨逼了这么老半天，即便身体不累，心神上还是有些疲惫的。当归的后院里正好围了一处温泉，被重重假山所包围着。君檀回房间直接拿了套中衣便往那后院里去了，将身上衣服褪尽，光溜着身子就下了水。
四月的泉水水温正好，包裹着全身上下十分舒服。君檀背倚在温泉边上，看着水面上蒸腾起的一层不浓不淡的白雾，呼了一口气。
舒服。
如果没有系统让他做任务的话那就更舒服了。
这时，万年不见的系统突然发出声来：“不可能。”
君檀：“系统你又活了？这么久没冒泡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系统：“呵呵。”
“下一步任务是什么啊？”
“未定。”
君檀一笑，“未定”这个词他喜欢。
这说明至少现在他可以休息一段时间自由自在的了。
君檀闭上眼睛，周遭安安静静地整个人泡在水里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则是被狐狸的叫声给吵醒的。君檀往脸上敷了一把水，往旁一瞧便看见了一只毛色火红的狐狸正踱步走在地上。
招摇山附近栖息着很多狐狸，因为招摇山有灵气的缘故这些狐狸也挺通人性，多性格讨喜，也不爱偷他们山上养的那些小鸡，招摇派的人看这些小狐狸可爱，所以山上虽设有结界，但它们却可以自由通过。
那狐狸停下步子，站在了离君檀不远的地方，一个伸手便可触碰到的距离。身上的毛蓬蓬的，看起来有些虚胖，一双狐狸眼看着泡在温泉里的人十分乖巧。恰好君檀也认识这只狐狸，右手从水里伸了出去，转身想摸摸它的脑袋，结果手没够着，那狐狸爪子一跳，眨眼的工夫便跑了。
假山之外，响起一声“啊”的声音，稚嫩而熟悉，正是司清尧的声音。君檀心上讶异，小不点怎么会在外边，不是说要陪老头子一晚上好听他的黑料吗？嘴上已出了声，朝外喊道：“哪个小崽子在外边？”
片刻之后，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泉边上的薄雾中。司清尧怀里抱着红色的狐狸从假山外走了进来，透过薄雾看了那泡在水里的人一眼，面容模糊地瞧不真切，但听着声音却已经确定是君檀无误了。
对面的君檀问他道：“怎么不陪你师祖了？”
十岁的少年抱着狐狸在泉水边蹲下，照旧的沉默。
“是师祖告诉你我住这儿的？”
司清尧“嗯”了一声。
周遭的水面微微摇晃着发出声响来，君檀估摸着他现在在自家徒弟眼中人设已经崩了，便直接问道：“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司清尧却不答，只抱着狐狸蹲在原地，无辜透澈的一双眼睛在那薄薄的雾气之后瞧着君檀：“你不生我的气吗？”
这会子倒知道我会生气了？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然虽是这么想着，君檀还是心口不一地说道：“不生气。”
而且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好气的。
司清尧怀里的狐狸动了动，脑袋蹭了蹭司清尧瘦削的下巴。司清尧却只看着那泡在水里的人，道：“师祖说，你原来的名字并不叫君檀，而是叫李二虎。”
君檀笑笑：“还有呢？”
“师祖说，小时候你和师伯一起看书学道法，明明谁都不会，却一个敢教，另两个也敢听。”
没办法……这是任何一个学渣的必经之路啊。
“还有呢？”
“师祖说，你小时候和师祖出门，在路上遇到有人带着一头猪赶路，自以为是地捡了块石头砸猪，然后被猪追着跑了两里地。”
君檀扶额。其实那会他虽是半大小孩的身体，但心理却一直是成年人了的，为了不引起君旸的怀疑，让他觉得自己和其他小孩没甚区别，所以没少干那些所谓的“符合年龄”的糗事，因此留下的黑历史自然也就一堆一堆的。
如今再次回温，还是从自家徒弟口中陈述出来的，君檀羞耻得几乎想要把脑袋给闷进水里，但难得能听到主角一连串地说这么多的话，便继续坚强地笑着，道：“还有呢？”
“师祖说……”司清尧瞧了一眼君檀，“你在刚成年那会惹了麻烦，为了避难躲进青楼里，还穿了女子的衣服。”
这下君檀笑不出来了。他没想到居然连自己女装过的历史他师父都给他抖落出来了。
而且司清尧现在一副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苦笑道：“为师……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以君檀这般模样，扮起女子来其实还真的挺不错的。
司清尧瞧着他，不说话了，他直觉君檀现在似乎并不怎么开心，说到底还是生他气了吧。
之后两人便不再说话，场面一时变得十分尴尬，司清尧抱着狐狸，低下头，把整张脸埋进狐狸蓬松的茸毛里，君檀泡在水里，将脑袋淹过水面半截，在水里吐了半天泡泡，等再起来时司清尧和他怀里的狐狸都已经睡着了。
一天的时间，从崇城到招摇山，逛了整个白天的街看了花灯还和怪老头下了一盘棋，虽充实，而且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对于一个小孩来说确实也该累了。
君檀从温泉里出来，穿上放在一边的白色中衣，走到司清尧身边，先把小不点怀里的狐狸给提到了自个儿肩膀上，然后把司清尧整个地给抱了起来。
这都第几次在他面前睡着了？不是背就是抱的要不就是牵着小手的，君檀确定自己做了个老妈子无误了。
抱着一个司清尧再带着一只狐狸，君檀从假山转了出来，一路慢慢晃悠着回了房间。将司清尧四平八稳地放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狐狸盘着尾巴窝在司清尧枕头旁边，眼睛眯着，肚子里舒服地打着呼噜。
君檀忍不住，伸手撸了一把毛茸茸的狐狸，那狐狸醒了睁开眼睛没理他，闭上眼睛又睡了。君檀再给司清尧捏了捏被子，熄灯转身出了房间，然后也同在崇城时一样，去了隔壁。隔壁房间里没点灯也懒得点灯，君檀黑灯瞎火地摸索着就上了床，猜着小不点会不会今天晚上又跑过来闹着要和他一起睡。
君檀小臂搭在额头上，半眯着双眼想了又想，半晌，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书案旁点了一盏灯笼，手里秉着这盏灯笼推开门又去了隔壁。就着灯笼微弱的暗橙色的光凑到床边去瞧，司清尧照旧那个姿势平躺着，既不打呼噜，也不乱动，乖巧得不能更乖巧。
君檀又在床边上坐了一会，确定司清尧已经彻底睡熟了，然而刚要起身，一边袖子便被拉住了，回头去瞧，便见刚才还在熟睡着的司清尧睁开了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小手里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一副不许他走的样子，却不说话。
君檀笑道：“怎么了？”
司清尧眼睛眨了眨，带着点无辜，那枕边的狐狸也被闹醒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哈，从枕头的这一边踩着小步子走到了枕头的那一边。君檀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司清尧张了张嘴，似是不好意思，但终于还是问出了口道：“你不喜欢我知道你的那些事吗？”
君檀微微一笑：“你说呢。”
“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忘了的。”
君檀忍不住想笑，都已经听到耳朵里的事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忘得掉，但心里却着实高兴了一把，想着主角怎么可以这么乖？他徒弟怎么可以这么乖？
君檀道：“要不要和我一起睡？要一起的话就爬到我背上来。”
烛光下人影闪了闪，司清尧从被子里爬了出来，然后整个人攀到了他师父的背上，随即那狐狸也跟着跳到了司清尧的背上。
背着人出了房间走到走廊上，君檀轻笑着和背后的人道：“叫师父。”
司清尧却照旧倔强，将脑袋埋进他师父的脖子里小小声地回了一句：“不叫。”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亲戚造访，更晚了~
司清尧犹豫了一下，但又实在是想知道他师父的黑料，便点了点头。
君檀扶额，这才是主角叫了他一声师父的第一个晚上，就这么吃里扒外了？他这师父做得可谓十分失败了。
司清尧道：“那还是师祖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没有现在未来之分。”
再说，未来君旸早就不在了，又何来“迟早能赢”这一说？
君旸只微笑着，没再反驳。顿了顿又道：“对了，你还想知道你师父的糗事吗？”
君檀不想跟一个小孩撒谎，拉下一张脸来，直接严肃道：“人不要想得太美。”
司清尧将脑袋偏了回去，脸上虽没什么表情，眼神中却是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和君旸说了一个字：“想。”
君旸得意地笑：“那你留下来陪师祖一晚上如何？”
君檀的手指在棋盘上扣了两三下，发出清脆的声音来，提醒怪老头不要得寸进尺欺负小孩，君旸却不理会他，继续瞧着司清尧，循循善诱：“来吧，这可是师祖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可以教导你的机会了。”
因这一句，君檀将那放在棋盘上的手收了回来。
昏黄的烛光下，司清尧点了点头。
再一次被强行带入场的君檀将扇子收了，十分不满君旸拿自己当作和自家徒弟套近乎的一把枪，微微一笑，道：“师父，夜深了，也该到睡觉的时候了。”
却见司清尧扭过头来看君檀：“那如果师祖不说，你会告诉我吗？”
君旸继续道：“表面上看是我赢了对不对，但我也只是赢在了经验上而已，你赢在还有未来大把时间，你比你师父在天赋上要强得多，时间一长，迟早能赢得过我。”
被强行带入场的君檀“唰”的一声打开扇子，摇了摇。
围棋这门学问，到了一定程度，显然也是要拼天赋的，君檀承认他于此没甚天赋，练了二十几年都还是这破水平，黑白棋他最擅长的也不过是在原来的世界玩游戏练出来的五子棋而已。
君旸早便知道了自家小徒弟已经烂到无可救药的棋艺，也没打算再给他抢救一把，然而手头上下棋的瘾还没过去，便扭头又朝司清尧问了一句：“乖徒孙，想和师祖交一手吗？”
君旸噗嗤一笑：“你徒弟都还没说什么，你瞎操什么心？”
怪老头让小不点先走，十数步之后两人都慢慢地进入了状态。君旸也没因为司清尧是个新手还是个小孩就让他，该阻截的地方照样阻截，该心狠手辣的地方照旧心狠手辣。司清尧没有经验，走一步被堵一步，思绪很慢，反应却仍旧有序不紊。然而一盘终了，即便人再冷静也依旧被杀得片甲不留，对面的君旸却捋了一把胡子笑道：“师祖认输了。”
司清尧抬起头来看他，满脸的疑惑。输的明明是他才对。
司清尧只看过书，却没有一丁点和人对峙下棋的经验。君檀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捡起分好放回两个棋盒子里，担忧自家徒弟会遭欺负，便道：“师父悠着点，别欺负我家小可爱。”
司清尧歪头斜眼去瞧君檀，似对“小可爱”这个称呼有所意见，但最后还是低下头去，什么都没说。
黑子先行，司清尧不过睡了一觉，再醒来时，便见君檀扶着额头靠在棋盘边上，手里捏着白子，表情是从未见过的沮丧，不知道输了几局了，坐在对面的君旸却仍旧神清气爽。
又一局终了，君旸问：“还来吗？”
君檀将棋子直接扔进棋盒里，道：“不来！再来是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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