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蛊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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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尘垂下双眼,也是不作停留地转身上楼离开了。

    “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觉?”刚要进屋,身后却忽地传来一个声音。心头一惊,萧尘转过身来,只见是那个身穿深花衣裳的芸儿姑娘缓步走了过来。

    “忘了给你房牌。”芸儿说着,便将一个有些脏旧的小红木牌递到了萧尘的手中。

    “确实这么晚了,还麻烦芸儿姑娘起身来送房牌。”萧尘忙开口应和道。

    “我来还想提醒你,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芸儿忽而又冒出来一句话,隔着浓稠的夜色看不清她说话时的表情。

    “什么意思?”没有听懂话中的内容,萧尘有些茫然地开口问道。

    “意思就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走近了些,芸儿的眼睛在夜光中透出黑漆漆的颜色,唇角也仿佛带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夜深了就去睡觉,要是撞见喜神可就麻烦了。”

    “喜神?”连番的对话让萧尘越发地摸不着头脑。

    “喜神是指尸体,因为和死人音近,这么叫也图个吉利。”芸儿轻声地解释着,同时向着楼梯口的方向侧了侧头,“我想,这楼下已经没有活人走动了哦!”

    一阵阴冷袭上心头,萧尘连忙侧耳倾听,却发现楼下哪里还有什么动静!楼梯口静悄悄地没有声音,只剩下蔓延的黑暗如同有生命一般地扒着吱嘎作响的粗木楼梯,一级一级地向着楼上挪近而来。

    “阴爪钩,还有其他都在咱这包里呢!”只见那人拍了拍腰间的布包,立刻露出了一副狡黠的神色,两颗黄得发黑的门齿都呲了出来。

    “行了,快收起来,都让别人看去了!”另外那人匆匆地向着萧尘的方向偷瞥了一眼,忙又压低声音地急切催促道。

    “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云琅闻言,这才有些面露难色地答道:“安魂蛊可以暂时保他性命无忧,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阴蛇蛊和附灵蛊都是灵蛇峒的独门蛊术,外人想要强行解蛊怕是会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本来想让你们明日一早就去灵蛇峒求得解蛊之法,但是他现在蛊毒未消,恐怕会招惹峒里面毒蛇的攻击。你们今晚先在这里住上一宿,等到明日我再去问阿爹有没有办法吧。”

    原来,蛊族中人为村落制,并分为毒蛊和医蛊两脉。

    据传,蛊族的先祖们信奉天地自然并秉承着医毒不分家的思想创造了许多威力强大的蛊术。它们一经施展,或可迷惑进攻、毒杀无形,或可起死回生、枯木逢春。但在后来,人们的思想逐渐出现了分歧。有些人认为养蛊重在提取其毒性,蛊族中人原本敬畏万物生灵,为防虎豹狼虫、人心险恶,以毒护身乃是本来的意义所在。而有些人则认为毒终归是害人之道,人们会简单的蛊术自卫便可,毋需钻研高深的毒术。于是,原本一体的族落分成了毒蛊和医蛊两脉,并且相互对立、老死不相往来。后来,一部分医蛊中人认为应当吞并毒蛊一脉,以使蛊族得到统一。但又惧怕毒蛊之术,因此刻苦钻研医蛊传承的回天之法,并将残留下来的毒蛊之术演变成为一个分支,因其独特的施展方法而被称为降头术,修习降头术的男子即被叫作巫觋。而毒蛊中人也积极防守,两脉之间形同水火、蓄势待发。

    “好不容易混了进来,没想到这地方这么土气,还以为能摊出点值钱的货呢!”其中一人眼睛贼溜溜地向着四周搜刮了一圈,然后向着地上吐了一口痰,满是抱怨地发着牢骚。

    “来的时候我观察过咱们后面的那座山,似乎还有点说道儿,等时间对了就赶紧上去看看。”另外一人放下酒碗,将身体向前凑近了问道:“东西都带齐了吗?”

    “你看看咱这都是啥?”顺着其中那人从自己腰间的布包里伸出的手,一卷烟灰色的粗麻绳子正被他紧紧地攥着。绳子的末端坠了下去,束着一个反射着灰白色的金属冷光的钢爪。

    又向前行了一段时间,山坡上突然传来隐约的光亮。在枝叶的掩映中,似乎有一幢不小的木楼。离得近时,才见它孤零零地立在山林之间,门前挂着两只白纸糊的灯笼,正散发出昏红的光芒。大门敞开,却不见有人影,显得异常的神秘与诡异。而那女子翻身跃下车驾,却是头也不回地悄声走进了门里面。

    走进那幢木楼之中,却是另有一个宽敞的内堂。只见一个身穿深花衣裳的姑娘蹲在角落里,正吹着架起的木柴里一缕暗红色的细小火焰。而那女子不动声色地移步到她的身后,忽地贴着耳朵轻声唤道:“芸儿!”

    那个被唤作芸儿的姑娘身体一震,随即回头长舒了一口气道,“云琅姐!你可真会吓人。不过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寨里去呀?”

    萧尘所在之处便是毒蛊一脉的地界,上称为族而下分为峒,又有族长、峒长之分。族长管理族内的大小事务,而其下根据不同的毒虫分为了十二个峒,另有毒蛇、蝎子、蜈蚣、蟾蜍、壁虎、蜘蛛、蚕虫、蜂虫、毛虫、水蜮、马鳖、蛾子之别。十二个峒中,又以灵蛇峒、伏蝎峒、百蜈峒、金蟾峒和檐龙峒五家独大,是此五类之为五毒。峒中各有一位峒长,又分有唤蛇使、控蝎使、引蜈使、驱蟾使和断龙使这五位毒使。其间关系复杂,由此看来也只能先让云琅在前引路了。

    无心睡眠,萧尘独自一人来到了楼下的内堂中,却见还有两个陌生的人在靠墙的一张木桌旁喝酒,看样子也像是这里的住客。

    “我已经施下了安魂蛊,你的同伴暂时没有大碍了。”云琅站起身来,向着一旁露出忧虑之色的萧尘说道:“你们能碰到我,也算是运气非常好了。安魂蛊原是医蛊一脉的本领,不过阿爹却把它的方法教给我了。说来也很奇怪,阿爹怎么会知道那些呢?”

    “那笙离他……怎么不见醒来?”萧尘有些迟疑地问道。

    一条条长满青苔的石阶,默默地从村寨里铺落下来,为那些来往的人们指引着通向四方的道路。而在村寨的溪边,还可见到几位姑娘正在捶洗衣服,所到之处尽是一派和谐的图景。由于道路难行,车驾行进得非常缓慢。天逐渐地黑了下来,而此刻已经是到了一片荒凉的山地间,那些聚合的村寨渐渐地隐没在了重峦密林之后,只能远远地望见几缕烟气袅袅升起,看上去非常的遥远。

    山里面黑漆漆的,车驾也只能摸黑往前赶路。周围的空地不自觉地生出了一层轻薄的山雾,到处充斥着潮湿而又阴冷的气息。山沟里静悄悄地不见动静,一草一木在夜色之下透着说不出的凄凉。萧尘不禁裹起了衣领,他看了看在前方牵引着马匹的女子,也不知是要将他们带往何处,但终是没有多问。

    片刻之后,笙离身体上面的那些小虫开始缓慢地动了起来,并逐渐地爬上了他的颈间,而笙离像是昏睡过去一般,连点反应都不见有。萧尘的一颗心不由地跟着悬起来,他不禁瞥向一旁正在施蛊救人的云琅,只见她的神色倒还显得平静,看起来一切都进行得顺利无阻。正思虑间,却看到那些小虫突然抬起前肢在笙离颈间的皮肤上不住地刨挠着,同时两只触角也在其中拱来拱去。

    这时,云琅的眉心一皱,连带着萧尘也变得异常紧张。

    随着小虫的连续刨挠,它们竟然将自己的半个虫躯都陷在了笙离的皮肤之中。萧尘终于忍不住别过头去,一阵冰凉而又令人恶心的麻感瞬间便爬遍了全身。等再听到云琅的唤声时,那些小虫仿佛都已经钻入到了笙离的皮肤下面,而围成一圈的八根红烛也随之熄灭了,只是笙离却没有转醒过来。

    “我一会儿就回去,你先帮我找出一间空房来。”云琅说完,随即转头看向在门口站定的萧尘,“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儿把你那个中了蛊的同伴抬到楼上来,晚了可就救不了了。”

    干净而又朴素的客房内,围着笙离的八角方位摆放着八根红烛,于其下还带着刻有蛊虫浮雕的秘银灯座,看起来讲究而又神秘。云琅盘坐在烛圈外的正东方位,闭上眼睛念叨起了一段萧尘听不懂的话。随后,她运起手诀并对着面前的烛火猛地一吹,橘黄色的火星飞溅出去,在半空中化为了一只只闪着光芒的带翅小虫,而后飘落在笙离的身体上面。云琅慢慢地勾动着十根手指,隐约有光色柔和的金屑从其中迸现出来。

    原来,为了抵御外族的侵犯,蛊族的先祖们早就在这弥石林中暗设了一道结界。但凡是鲁莽闯撞的异者,最终都会被困死在这片如何也绕不出去的石林之中,更不要说找到蛊族的具体所在了。

    而通过了那道结界之后,眼前的景象又是一番变化。

    其间山势雄浑、连绵千里,两旁山林茂密,竟似不受外界的时季影响一般,虽然才刚入春不久,这里的草木却已经绿意深厚。在崎岖难行的山沟岭坎上,不时能看到一些聚合的村寨。在树木的掩映下,一幢幢陈旧发黑的小木屋和模样古朴、高高撑起的吊脚楼显得古老而又美丽,神秘而又沧桑。偶尔听得三两声犬吠,在这片空寂的山间,让人忽觉一阵莫名的亲切,仿佛回到了那种祥和宁静的原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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