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一阵又一阵的旋风呜呜咽咽地从白刺湾村的上空掠过，地上的树叶、秸秆等杂物混合着沙尘随着气流盘旋而上。高大的白杨擎着光秃秃的树枝，不停地摇来晃去。悬空的电线吱吱作响，像远处传来的口哨时断时续。风大了，白刺湾村西面的沙窝上空一片黑沉沉的迷雾遮天蔽日滚滚而来，犹如万马奔腾时扬起的弥天沙尘。那雷鸣般的呼声，就像正在酣战的千军万马，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人们跑前跑后，圈养牲畜，呼唤孩子，顶上了街门。顷刻间，到处飞沙走砾，一场沙尘暴吞噬了整个白刺湾村。
这场特大的沙尘暴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消停下来。白刺湾村的田地、街道、树沟、包括人家的院子里到处都堆满了沙子。
一场风暴过后，村子里传来了新消息。胖女人杨丽秋被捅成重伤，最后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何通仁的下身被抓破了，因持刀杀人被判无期徒刑，这个可怜的男人还要在痛苦和屈辱中度过自己的一生。
胖女人杨丽秋见何通仁不理自己，气得鼻里直喘着粗气，胖脸涨的通红，猛地扑上来，一把抓住了何通仁的领巴子，吓得前面的羊群拼命往前冲，街道里立即扬起来铺天漫地的尘土。
何通仁不知如何是好，这个胆怯的男人就这样被牵着，他只觉得天上没有了太阳，地上没有了光亮。仿佛全村人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屈辱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流下来。他拿出袖筒里的宰羊刀，“噗嗤”一声就捅在了何丽秋一条肥胖的大腿上。只听胖女人“哎吆”叫了一声，单膝跪倒在地，伸出左手向何通仁的下身狠命地抓去。何通仁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他弯腰拔出刀子，一股鲜血随即从胖女人的大腿上喷涌而出。他又是一刀捅在了另一条肥胖的大腿上，那个肥胖的身躯随即就瘫坐在了地上。站在附近的几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一个个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不得了，杀人了。”就近的几个男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即上前去拉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李天禄目睹了一个恶人因其太恶而家破人亡，追悔莫及。一个孱夫因其懦弱而妻离子散，痛不欲生。他深感这个边远偏僻的小村庄，人类的文明进程是多么的缓慢。文化的落后，知识的欠缺，造成了人们的愚昧和无知，这是酿成这场人间悲剧的根源。
何通仁惊恐的回答道：“有一刀子怕是捅透了。”
驻乡派出所的警察接到报案后，开着警车赶到了白刺湾村的街道里，载上两个受伤的人，在张惠兰和“短老四”地陪护下前往到县医院接受治疗。
“赶羊了，赶羊了。”何通仁刚喊了两声，各家各户的羊儿早就迫不及待的跑到了街道里，咩咩的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立即充满了羊群的膻气味。
果然不出所料，当何通仁刚从村头走到“段四”家的门前，那个肥胖的身躯就从街门里挤出来。白多黑少的死鱼眼，窟窿向上的朝天鼻。张开蛤蟆一样的大嘴发出了破锣声：“我把你这个何家的癞呱子，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这个窝囊废，一家子都是死疙瘩，谁吃了你家的遭瘟鸡……”何通仁的耳朵嗡嗡直响，他根本没听清楚这个胖女人嘴里嚷嚷着些啥。他一面喊着“赶羊了，赶羊了”，一面加紧步子，甩打着鞭子，想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短四”一边给他老婆堵伤口，一边大声问：“何通仁，你这个驴踢的，你一共捅了多少刀？”
何通仁这时才明白自己犯下了杀人罪，他捂着痉挛了的下身痛苦的回答说：“我捅了两刀子。”
“短四”睁大两只眼睛反问道：“两刀子怎么会有三个洞在流血？”
胖女人根本没有想到她眼中懦弱的这个男人敢动刀子，一时惊愕地瞪直了死鱼眼。但是抓着何通仁的两只手就是不松开。并且气喘吁吁地说：“今天你要杀不死我，我定会要了你的命”。何通仁痛的直大叫，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他左手揪着胖女人的头发，右手抓着插在胖女人腿上的宰羊刀。众人费了好大的劲，硬是掰开胖女人的手，夺下何通仁的刀，总算是把两个冤家拉扯了开。何通仁的脸色惨白，双手捂在裤裆中蹲倒在地上。胖女人跌坐在血泊中，也痛苦的呻吟着。
这时候听到消息的张惠兰和“短四”才惊慌失措地赶到了现场。张惠兰抓住自己的男人的胳膊，全身上下像筛糠一样抖。“短四”抱起血泊中的胖老婆，扯开裤子便见殷红的血液从两条肥胖的大腿上汩汩地往外流。
白刺梁村各家各户基本上都养着几只羊，有的人家还养着几头牛。冬季农闲时各家的牛羊搭在一起轮流放养。这样一方面节省劳力，另一方面让牛羊出来撒个欢儿，免得把它们圈久了生病。挨上谁家放羊时，谁家就要先把自家的羊从圈里放出来赶到大街上，大声吆喝：“赶羊了，赶羊了。”然后各家的羊儿撒着欢儿在大街上聚集起来，放羊人把它们一同赶往村子北面沙窝后面的湖滩里。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再把它们赶回来。羊儿晚上回到了自家的街门前，就像百米运动员赛跑一般冲进羊圈里，抢吃着主人为它们准备好的晚餐。这时候，整个白刺湾村的街道里尘土飞扬，场面甚为壮观。
何通仁的心里非常矛盾，饭吃过好一阵子了，还是不敢出门。他知道：那个死鱼眼睛肯定死死的盯着他，只要他一出现在街道里，那张蛤蟆嘴里一定会发出破锣一样不堪入耳的辱骂声。甚至他还担心，这个母夜叉会猛地扑上来，牢牢抓住他的下身。这种事是以前有过的，村里的好几个男人都吃过这样的亏。他磨磨蹭蹭就是不敢去赶羊，直到他老婆张蕙兰一再催促，才慢腾腾地来到了自家的羊圈边。突然，他瞅见一把宰羊的刀子插在羊棚的椽子里，那明晃晃的刀刃像一道闪电在他脑袋里划过。他一阵紧张，心儿狂跳不已，仿佛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拿，还是不拿”。一个罪恶的念头闪现着。他犹豫不定，踌躇不前。他的双腿好像灌了铅，已经不属于自己，情不自禁地抖动着。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被一个胖女人按倒在地揪住了下身，旁边传来了围观者狰狞的嘲笑声。“尊严，男人是有尊严的，我的尊严在哪儿？难道我不是个真正的男人吗？”他不断地考问着自己。这时，他仿佛又听见老婆张蕙兰的呼唤声，听到满街都是羊儿的咩叫声。他快速走上前去，抽出那把刀，迅速放到袖筒里。打开羊圈门，赶出自家的羊，来到了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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