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睛，眼睫毛下有晶莹一闪而过，最终泯没在眼角，并没有落下。
街上人水马龙，她却没再睁开眼睛看一眼。
直到出租车抵达目的地，司机提示她：“您好，金海岸到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望着车窗外，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天色尚早，它像一只昼伏夜出的漂亮妖怪，目前还是沉睡着看起来没有丝毫威胁性。
金海岸的女孩子们都会定期体检，尤其是刚刚“入职”的，南希前天刚刚拿到自己的体检报告的，结果一切良好。这个结果她早就知道。
可是，HIV是有空窗期的，需要等待，需要反复检测，陈宏宇不是个心大到没出检测结果就当没这回事儿发生的人，吃药控制会有各种副作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才是最让人崩溃的，再加上犹如病毒一般扩散开来的网络直播，即便最终HIV呈阴性，陈宏宇的生活也早就一团糟了。
这个曾经用一杯加了料的果汁毁了她的男人……终于也要被她毁了。
“Nancy，你来得好早啊。”短发女孩笑眯眯地走进休息室，和斜倚在沙发上的南希打着招呼，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嘉宝。”南希笑了笑，没有起身。
嘉宝语气活泼地在她旁边坐下：“你学校那边的手续都办好了吗？”
“还在办。”
“我已经办完了，转学。跟学校说的是下个月去T市我爸那边上学，学校压根没较真去查，我就知道，呵呵。我爸现在的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我才不高兴去给自己找不自在。反正我妈出国嫁了老外了，没人管我。”嘉宝翘起一只脚晃啊晃，露趾的高跟鞋前段露出她圆润漂亮的脚趾头。
“嗯。我们班导比你们要严，还在打电话和我爸妈核实情况。”
“呀，那你不会弄假成真，真的要转学吧？”嘉宝嘟起嘴，“上学太没劲了。”
南希不在意地答：“真转学也挺好。”
“是啊，你学习挺好，去一个学校重新开始也不错。”嘉宝的语气里透出一股认真来。“而且还能去你爸妈身边，多好。”她的语气说不上羡慕，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南希侧头看她，见她笑嘻嘻的，还是一脸玩世不恭。
可南希记得，有天晚上，她们俩都喝醉了，这个有些没心没肺的女孩曾经和她抱头痛哭。
她问她：“南希，你说幸福是什么呢？”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可是她记得嘉宝的喃喃。
“我今天去班导办公室办手续，看到我和他的作业本并排放在一起。”眼前这个女孩子一边笑一边哭，“可是，我以后再也不上学了。”
她不知道嘉宝口中的“他”到底是谁，可是她忘不了女孩哭得多么声嘶力竭。
也是那个晚上，她的手机收到一条简讯，发件人是H1622，简讯的内容是：“你想让陈宏宇身败名裂吗？”
趁着醉意，她也不管对方是谁，直接回了一条：“是，我恨不得他死。”
对方的回复很迅速：“抱歉，我们不提供杀人服务。但是，也许我们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酒醒后的她，几乎把这件事情忘了个精光，直到她的手机在几天之后，忽然收到了一个故事，故事是关于女孩、男人、艾/滋、谎言、欺骗、崩溃……以及毁灭。
只是，故事里的女孩是主角雇来的，而她告诉H1622，她想“手刃”仇人。
这次对方的回复并不快，很久很久之后，才回来一个字：“好。”
Nancy的话一向不多，嘉宝和她闲聊了几句，就很少习以为常地自己坐在旁边玩了一会儿手机。
休息室外忽然一阵喧哗，Nancy抬起头来，嘉宝朝她眨眨眼睛，率先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Nancy并不太感兴趣，但透过嘉宝开着休息室的门，她听见了周容梦的声音，迟疑了片刻，她也走到了门边。
周容梦，如今的梦梦姐，正用手捂着半边脸，站在走道里。而在她的对面，站着的是金/海/岸的另一位领班，甜甜姐。很显然，后者刚刚给了前者狠狠地一记耳光——当着一众围观的女孩的面。
周容梦咬牙站着，不吭声。在来到这里的短短几天，她收获的金钱比她这辈子加起来都多，她知道自己势必会让某些人不满，可是她没想到，对方会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闻讯而来的安保人员驱散了围观的女孩们，三言两语平息了眼前的风波。Nancy回到休息室，不想再看这个也算是直接害得她堕落的周容梦，嘉宝却依旧远远地站着，看着周容梦眼中闪着怒意与恨意，走到她身边，她忙关切地小声问：“梦梦姐，你怎么样？”
周容梦嘲讽地一笑，并不领情：“这么关心我，刚刚怎么不出声？站的这么远，看戏的感觉怎么样？”
嘉宝脸上的笑容一滞，故意压低了声音：“是我胆小，甜甜姐她……”她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最近只是心情不好，她一直想搭上罗经理那边的水线，可是罗经理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苏少一向不喜欢这种生意，她手里的女孩又被分到你手里，估计就是苏少知道她不安分，在警告她呢。她这也是把气撒你头上罢了。”
周容梦听得不太明白：“什么水线？”
“就是……”嘉宝凑近她，几乎咬着她的耳朵说，“毒/品。”
周容梦的眼睛瞬间睁大，心也跟着怦怦跳起来。
镜头在一片摇晃中停止了工作。
南希上唇轻轻翘了翘又落下，笑得刻薄短暂而充满恶意。
陈宏宇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开口的声音干涩带颤：“这、这不是……”
他的发声像是突然按下了什么按钮，包括他老婆在内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他急切地朝着他们走去：“不、不是的，她很干净，还是、还是学生……”
“这只是个恶作剧，你们相信我。”陈宏宇满头大汗，语无伦次，“我、我给你钱，这段别播，不要播出。”他像是被烫了手一样把便签纸在地上，“这都是误会，是误会。”
八仙女早就缩到了摄像师身后，她一边拽着摄像师衣服的后摆一边后退着，用变调的语气说着刚刚还拿来博眼球的话：“你什么也没用。”
陈宏宇的身形一顿，八仙女已经和摄像师夺门而逃。
加重咬字的“什么也没有用”，就好似往火堆上浇了一桶油，瞬间爆燃。陈宏宇的老婆犹如一头发怒的雌兽，连打带嚎：“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上次你明明答应我再也不犯了，你还是不是人，你对不对得起我！”扭打间，也不知是谁碰到了床头柜边的一沓钞票，票子散落于地的同时，一张纸也轻轻飘落而下。
“好多钱啊，怎么会把钱放在这里呢？”本来语气故作夸张的八仙女蹲下来捡钱时，瞥到了纸上的内容，瞬间几乎尖叫起来：“大家看，这是什么？！”镜头反应神速地来了个特写，看见纸上内容的摄像师整个人都一僵。
而八仙女刚刚兴奋高亢的声音，连正在扭打的那对夫妇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的老婆率先尖叫了起来：“你别过来！”
摄像师的手也有些抖，镜头从他破损的唇角、满是抓痕的双臂上一闪而过。镜头仿佛在拍摄的不是一个不知所措的中年男人，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陈太看到纸条的瞬间呆若木鸡，陈宏宇迅速抽走便签的一霎，她仿佛被谁捏住了嗓子一般，发出又尖又利的一声嚎叫，陈宏宇吓得一哆嗦，扶了扶歪了的眼镜，以为她又要扑上来厮打，连忙后退几步，这才看清了便签上清秀的字迹，顿时面色如土。
刚刚还充斥着尖叫声的房间忽然安静得如此诡异。
“大家来看，垃圾桶里的东西可不会说谎哦！让我们来看看有没有使用过的什么什么物品……”八仙女适时地吸引了镜头，可垃圾桶里只有几个白色的纸团，并没有其他东西。
八仙女有些失望，随即笑了起来：“垃圾桶好干净呢，陈太你别激动，说不定陈先生什么也没有用，真的只是自己在这儿小睡的。”
只有坐在出租车里的女孩南希，对此毫无意外。
“我有艾滋病，这钱留个你去做检查和买药。”
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随意的两行字，却犹如平地一声炸雷，在线观众人数激增，评论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在刷新着。
“让我看看！”陈太率先反应过来，而有些莫名其妙的陈宏宇看着主播脸上的表情也直觉那张纸不妙，紧随其后也伸手来抢，可惜还是慢了自己老婆一拍。
而所有坐在屏幕后看着直播的观众，都早这对夫妇一步看到了酒店便签纸上的内容。
陈宏宇衬衫大敞，形容狼狈地一手扣着裤子的腰扣，一边试图抢夺摄像机：“别拍了，我让你别拍了，这是我的家事！”
他的老婆冲上来就是对他又要又踢：“刚刚和你见面的小妖精是谁？啊！是谁！”
陈宏宇一边避让着，一边嚷嚷：“哪有什么人，我就自己开个房间休息一下！”奈何房间里空间有限，有站着四个人，他避无可避，除了本就不多的头发牺牲些许，脸上身上更是抓痕道道。
阅读恶有善报最新章节 请关注完美小说网(www.umix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