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个中原委，阮灵这才又提起方才被打断的话题：“照她的说法，凶手很可能是仲黎，我们能把这些线索转达给人间那边的人吗？”
褚宋忽然问道：“你还没看完刑律？”
阮灵一愣，摇了摇头。
“人间的案件有普通和灵异之分，灵异案件有涉及地府和不涉地府之分，除事涉地府的灵异案件之外，能自由进出人间的地府公职人员不得干涉人间任何其他案件……”褚宋脸上带着几分罕见的正色，“……违者重罚，你既然准备考鬼差，这一点必须谨记。”
“提供线索也不算干涉吧，更像是……帮助？”阮灵有些不解。
褚宋摇摇头：“规矩便是如此。听说之前连事涉地府的灵异案件我们也不能干涉，后来还是转轮王大人提议说，有些麻烦既然是地府惹出来的，我们就不能不管，秦广王大人当时好像并不赞同，不过其他有好几位大人倒是都支持转轮王，他也就没再坚持，只定下了这条死线。”
阮灵：“……”
这个转轮王听着倒像是比大阎王有人情味多了呀。
“我得送她去判官那边了，你还有别的问题想问吗？”
阮灵瞥了眼夏涵，问道：“她会怎么样啊？”
褚宋回道：“她差点害死舒云，已经违反了地府刑律，具体怎么量刑，暂时还不确定。”
又被下了双重咒语的夏涵在一旁听得目眦欲裂，看向阮灵的眼神中满是恶毒。
阮灵看她气成这样，倒颇有些解气，她转了转眼珠子，忽然起了点促狭之心““诶，小哥哥，不然……你有空的话，把她带到孟姐姐面前去转一圈？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美颜盛世。”
褚宋：“……”
阮灵玩笑一开完，就见面前的鬼差小哥哥脸突然红了。
和刚才气得涨红不一样，是从耳尖慢慢一点一点红起来的。
福至心临般，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这鬼差小哥哥一会儿结巴，一会儿又不结巴了。
敢情这是——
只针对“特定对象”结巴啊！
她弯起眼睛重新地、认真地打量了下褚宋。
笨重的黑框眼镜也难掩俊秀的模样啊，小哥哥确实挺好看的嘛。
方才还一脸正色的褚宋被她看得脸红得通透，不自在地扶了扶眼镜：“时间不早了，我得先走了。”
送走了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鬼差小哥哥，回到书房后，阮灵仍在想方才他说的那条规矩。
不轻易干涉人间案件的道理她大概能明白，可既然已经知道谁是疑凶，仅仅只是提供一下线索也根本算不上“干涉”吧，夏涵虽不值得同情，可她人间的父母亲人或许还在苦等一个不知道能否等到的公道，就像……阮景明和不知道有没有被她安抚住的霍韵宁。
她爸妈应该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凶手最后又会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的案子至今仍无线索，就算最终成悬案也无话可说。
可夏涵情况却又不同。
警方至今仍未查到仲黎身上，就说明他隐藏得还算不错，万一最后真让他逃脱了呢？
阮灵翻开《地府刑律》，半天也没看进一个字，这种“我知道谁可能是凶手，但就是不能说出来”的感觉如鲠在喉一般，扰得她根本无法静心看书。
“大人，地府不得干涉人间普通案件的规矩一点不能通融吗？”
大阎王头也没抬，声音中却难得多了三分严肃：“不能。”
“为什么啊？”小女鬼扁了扁嘴，“我们悄悄帮忙提供个线索其实也完全算不上干涉吧？”
片刻，仍在看书的大阎王总算又赏脸回了她一个字。
“度。”
一脸蒙圈的阮灵：“……啊？”
这小女鬼还没完没了了。
一大早就没个清净的秦广王微微侧头，就见那今天终于肯正眼看他的小女鬼下巴正抵在书桌上，一副呆愣愣的样子，那双杏仁眼通红，微微有些肿，像是哭过。
方才没哭，那就是昨晚哭的？
蒋怿眉微蹙。
阮灵见他始终不语，又闷声闷气追问道：“您刚说了什么？”
蒋怿：“……”
还是很想把这蠢兮兮的小女鬼扔出去。
他转回头，淡声道：“人有无限欲望，鬼也不缺私心。”
小女鬼怔了一瞬，总算反应过来了，大阎王之前说的是尺度的“度”。
格局观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样。
她和夏涵前后脚出事，多少能引起点共情，不自觉地，就把自己放入受害人的角度去考量，因此才一叶障目，钻了半天的牛角尖。
无形的鬼魂能帮忙做的事可不止不一件两件，娱乐圈不乏养小鬼的传说，商场摆阵聚运也是老生常谈，一旦开了“帮忙提供线索”这个先河，后续的“尺度”还能不能把握住，可就很难说了。
道理她现在都懂了，可多少还是有种“物伤其类”的难过。
“她爸妈兴许这一辈子也等不到一个公道了。”
阮景明和霍韵宁兴许也是。
小女鬼趴在书桌上，闷闷压下鼻端涩意，耳边却忽有低沉好听的男声传来，语气淡然，不带一丝情感——
“人间欠下的公道，地府会还。”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应无悔的营养液。
“我总感觉……她好像和生前有点不太一样？”她还是有些疑惑，当时在青旅时，夏涵虽有许多小心思，但还愿意胡乱遮掩一下，远没现在这么出格。
鬼差小哥哥一脸嫌弃：“人间阳气太足，不适合鬼魂常留，滞留在人间的鬼魂要想不被阳气削弱，就得主动吞噬阴气，未经净化的阴气中包含了许多秽物，正是滋养内心深处负面情绪的最好土壤，此前我估计她魂魄可能会回来找那几个嫌疑人，就托特查处的人帮我盯梢，但特查处现在案子不少，人手严重不足，没办法二十小时盯人，她原本就心术不正，再受阴气中的秽物一滋养，自然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这回特查处的人再晚到一点，她可能就已经变成厉鬼了。”
“……”这话阮灵没法接，瞬间转了话头，“董培然和胡国鑫呢？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凶手？”
“那两个蠢货。”夏涵哼了一声，“他们怎么舍得让我死。”
阮灵：“……”
话音骤然中断，像被人突然掐掉的录音一般。
阮灵见褚宋绷着脸，猜应该是他又下了禁言咒，不由有点好笑又有点好奇。
这姑娘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能把这小哥哥气成这样。
阮灵：“……”
要不是放火的事情牵扯到她自己，她才不关心谁是杀这姑娘的凶手呢。
她唇角弯了弯，转过头看向迷之沉默的褚宋：“小哥哥……”
眼看也问得差不多了，她也真不想和这姑娘“两看相厌”，便朝褚宋那边走了两步，轻声问道：“这边的情况……”
话还没说完，就听夏涵突然又道：“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怎么死的啊？为什么死了还……”
夏涵摇摇头，那血淋淋的场景配上仲黎微笑的表情，直让她又想吐又不禁毛骨悚然，逃都来不及，哪里还敢乱转。
“不过他不可能是杀我的凶手，仲黎他是喜欢我的。”
“仲黎？你看到他做什么了？”
夏涵忽然抬头狠狠瞪她一眼：“关你什么事，我不说话总不至于也要下拔舌地狱吧？”
之后的一天晚上，她尾随仲黎回了家，那房子从外面看上去又大又漂亮，想到她差点儿就能成为这房子的女主人，她恨不得想撕了那个杀她的凶手。房子里面装修十分奢华，没见到佣人，也没见到仲黎爸妈，客厅里只有两只猫和一小狗，全都又小又萌，她要还活着都恨不得过去抱一抱的那种。
再后面的场景，她至今想起都忍不住有些颤栗，哪怕她当时已经是个鬼。
她虽没说细节，阮灵闻言仍有些不适，不由皱了皱眉：“你没看到别的了？他家里有利眠宁之类的药吗？”
“等等。”夏涵蓦地打断她，青紫的嘴唇微颤，“我看到……我看到他在家虐待小动物……不……是虐……杀小动物。”
被害当晚，她魂魄无意识飘出好远，开始是又惊又怕，等明白她自己死了之后，又难过了许久，后来她挑了个看着就好欺负的小姑娘附了身，连夜从外地回了学校，在学校飘荡了几天，发现社团那些人除了受了惊吓之外，没有别的迹象能显示出谁是凶手。
第14章
夏涵没理她，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会是仲黎，他都快接受我了。”
仲黎？阮灵怔了一怔，才想起这好像是案情简介中所说的、夏涵正在追的那个高富帅学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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