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副样子，程然便笑了，“若洵，想活命吗？”
“……想。”
“那我问你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回答，而且不能问为什么……啊也不是，反正没有特殊的原因！”
嗯？不能问为什么……
为什么啊？
若洵迟疑了一瞬，很快答应，“没问题，你说。”
“我今天早上听说，子瑞和他们班一个女孩子交往了？”程然语速比平时还要慢一些，状似不经意的问。
若洵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不太确定的问：“你是说他们班黎彦妮吧？”
“果然是吧！”被她一提醒，程然也记起了这个名字。
“她最近追谦哥追挺紧我知道……”若洵说到一半才发现，程然背后多了个人，她抿抿唇不动声色的继续说，只是声音好像比刚才又大了一些“但他俩在一起没可能的，他都没把那女的带过来给我们看过。”休子瑞喜欢程然，若洵可是五年级就认识她了。
程然听得挺专注，一直盯着她，却没注意到她这么个小反常。
“真没在一起？”
“没有啊！”若洵斩钉截铁，她忽然唇角一弯，冲程然勾勾手指，“然姐，你靠过来我再卖你个消息。”
程然不明所以，愣愣的靠近了些。
若洵用手遮着嘴，凑到她耳边，声音几乎压低到嗓子里，“你男神在你身后。”
程然的瞳孔倏然间放大，条件反射般转身，映入眼帘的，却是休子瑞修长的身影和脸上清淡的笑意。
她回身不知所措的看了若洵一眼，便听见身旁带着笑意的男声蓦地响起。
“你还不去早自习？”子瑞没看程然，这话是问若洵的。
嘁～
不就是想把她支开，她还不乐意呆呢，谁要吃他们的劣质狗粮啊。
“这就去了，你俩慢聊。”若洵说完不等程然的反应，抓到机会就开溜。
她并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找了个花坛后面隐蔽的角落，偷偷观察程然那边的情况。
他俩聊的好像不太好，俩人都傻站着，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若洵都能感觉到气氛的尴尬。
但刚才程然问她休子瑞的事，她又感觉怪怪的，具体她现在也说不上哪儿怪。
“你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人声几乎炸响在耳边，吓得猫着腰的若洵一个激灵，她转过脸看到是韩澈，站起来瞪他一眼撒腿就跑。
韩澈伸手捞过若洵的书包带子，好笑地问，“你跑什么？”
若洵刚跑两步，被肩上一股向后的力一扯，她有些恼怒的回身，干脆利落的一把扯回韩澈手里的带子，低吼，“别挡我路，我已经迟到了！”
“我在你后面啊……”韩澈笑得一脸无辜和无奈，“再说了，你是那种在乎迟到的人？”
“我不是你是？”若洵反问。
“我也不是。”韩澈很坦诚的答。
“什么叫你‘也’不是！你不是我是啊！”一句话就把他俩归在了一类，她才和这个死皮赖脸的不是一类呢！
若洵听了简直想发飙。
“你今天戾气怎么那么重啊，受什么刺激了？”韩澈侧目，看了正往高二教学楼去的程然和休子瑞一会儿，
“程然不对啊，她看谦哥的眼神……”
若洵也没怎么注意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怎么一上来就自来熟的和她一起叫子瑞‘谦哥’了，只是比较在意他那句‘程然不对’。
“你也发现了？”
她也觉得程然不对劲，之前偶尔也会这样，看子瑞时眼里倾泻出几丝，嗯……她说不好是什么情绪，反正不是对普通朋友会产生的情绪。
但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是把肖阳挂在嘴边的。
其实也可以这么说，有意识的情况下她喜欢的是肖阳，所以相对的，很可能她其实内心喜欢的是子瑞，只是她没有意识到。
就因为偶尔会有这种感觉，她才一直不知道要怎么看待他俩之间的关系。但毕竟感情的事她毫无经验，说不定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她喜欢的不是肖阳吗？”
“肖阳你都认识？”
“正会长嘛，认识一下肯定要的啊，不过不熟。”实际上那天听了若洵讲电话，韩澈专程去找人调了肖阳的资料出来看。
肖阳本身其实并没有太大问题，不过他那对父母真的是一言难尽，连带着对他的影响也很大。
“不好说，她有时候看上去好像喜欢谦哥，但有时候又好像只是朋友。之前我一直只是有这种感觉，觉得让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但自从我告诉程然她可以给肖阳告白开始，我一直觉得不妥。”
“什么不妥？”
“你说她会不会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谁啊。”若洵难得认真的看着韩澈，“刚才我临时起意，试探了她一下。程然发现我口中，她的男神是休子瑞的时候，回头看我眼里居然只有秘密被发现时才会流露的惊讶和不知所措。肖阳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暧昧不明的，如果她再搞不清楚自己喜欢谁的话，那肯定得要便宜肖阳了。”
韩澈审视了一会儿那边的情况，又看了一眼若洵，低头靠近她，“若洵，打个商量？你陪我吃顿饭，我帮你个忙。”
“什么忙？”若洵不动声色的后退一小步，和他拉开距离。
“天大的忙！”韩澈耐着性子顺着若洵的话诱导她。
“我最近没有天大的事要发生。”但对待韩澈，她还是很警惕的。
韩澈没接话茬，只是微微侧眸看着正和子瑞并肩，朝高二教学楼方向走的程然。
程然的背影有些僵直。
若洵皱着的眉一点点松开，顺着韩澈的视线看过去，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狐疑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能让程然对肖阳死心？”
“聪明。”
“那凭什么要我陪你啊！你这是帮他们俩的忙，应该让他们俩陪你吃饭。”若洵才不上当呢。
“我一个单身狗，你让他俩陪我吃饭你忍心？”
“……”
好像是这么回事啊，没道理请了人家帮忙还喂人家吃狗粮的。
她竟然无言以对了……
若洵衡量了一下利弊，又打量了一脸悠哉的韩澈一眼，这家伙好像很确定自己会同意似的。
若洵会这么容易屈服，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放学学校门口等我，下课铃声为准，听到铃声不见人我就走了。”她说完又跑，跑了几步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回头又叮嘱了一句，“你可别让我等啊。”
“哎，你别跑那么快啊，教学楼怎么走啊，你不给新生带一下路吗？”韩澈跟在她身后，脸上的笑意掺几丝慵懒，气定神闲的走着，哪有一点儿新生迷茫的样子。
若洵头都不回，“学校大门口那么大张地图你看不见吗！”
……
一晃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周一最后一节课全体班主任都要参加例会，这节课也正好是班主任督班的自习课。
像若洵这种作业在学校完成的人，除了周末回家是不会带书包的。
在下课前五分钟她和坐在讲台上的班委谎称上厕所，什么都没拿堂而皇之的就往教室外走。
纪律委员和若洵关系不错，她干什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依宁那儿正理着作业本，见若洵走了，边喊着让她等她一会儿，边三两下把桌上的本子塞进书包里，刷一下把拉链拉上，在纪律委员反应过来前背着就跑。
……
微风带着花香拂面而过，依宁在前面倒退着走，时不时还比划着给若洵讲一些学校里的八卦。
“韩澈你知道吗，我今天在一楼的楼梯口看见他了！”
按照她这个语气，这个浮夸的动作，她下一句话一定是‘好帅哦’！
“对了若洵，你认识他吗？”
嗯？？？
居然预测错了。
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这个是说认识好，还是说不认识好呢。
走在通向校门口的小道上，若洵抬眼就看到了靠在树杆上，低垂着视线玩手机的韩澈。
他今天没穿校服，大概是校服还没领吧。但穿的运动服也是白色，薄薄的一层套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单薄。
她今天早上倒是没注意，他穿白色还挺养眼的。
确实如程然所说，是很干净独特的气质。
他那张脸，那个身段，给人的那种感觉就让人能够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他。似乎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和他很像，能拥有他那种，完全不是他那个年龄该有的气质。
“若洵你快看你快看，那个就是韩澈哎，大门外站着玩儿手机的那个！”若洵配合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几乎是同一时间，韩澈也抬眸往她们的方向扫了一眼。
狭长的眸子里褪去原本的淡漠，融进几分柔和的笑意，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若洵撇开视线，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依宁却觉得，他脸上带着的难得一见，但很令人着迷的安静清淡的笑意，映着青春的年少光景，温润美好得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至少她所能想到的任何语言，在他面前都是片面的、生涩的。
就像刚才，阳光打在树梢的叶子上熠熠生辉，霎时风景如画，过往人群嬉笑打闹，便都成了他的陪衬，丝毫掩不去他周身散发的光芒。
真的，这世上总有些人，是美好到你不会有非分之想的。不是不敢，而是不会。无关你们之间的距离，只是见到他，除了觉得世界美好，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若洵，他是来找你的吧？”
“为什么这么认为？”若洵不解，他就站在那儿，怎么就能看得出来是找她呢。
“你没见他刚才对着你笑呢，你以为他什么时候笑过。”说到这儿，依宁看了一眼已经近在咫尺的韩澈，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嗓音，“而且若洵，你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初中那会儿韩澈……”
“你叫罗依宁吧，你的若洵先借给我好吗？”
依宁凑在若洵耳边说到一半，一道清澈微凉，煞是撩人耳根的嗓音滑入耳畔，她顿时忘了接下来自己想说些什么。
她愣了两秒，忽然两手死死地抓着若洵的衣袖，两眼放光的看着韩澈，“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声音也好苏啊若洵！”
若洵十分嫌弃的想把她爪子和自己衣袖分开，然而扯了两下居然分不开……
她默默叹了口气，睨眼看着依宁把自己校服扯皱的双手，一度怀疑她抓得这么紧，是因为看帅哥看得腿已经软了。
“没问题没问题，这只若洵你拿去，想什么时候还都可以。”说完这话依宁才发现，韩澈一直盯着她扯着若洵衣袖的手看，跟触了电似的立马撒手，顺带给若洵把袖子捋捋平，边捋边弱弱的说，“不还也可以。”
韩澈这个人美好归美好，但刚才他的眼神，又忽然让她想起了初中那会儿，这位年级大佬的一些传闻。
传言中，他把镇中一个高他一年级的男生揍成重伤，好像重度脑震荡、手腕脱臼，肋骨也断了好几根。
想到这个，她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罗依宁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想死！我是东西吗……”若洵反驳到一半，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儿不对劲，“不对，我的意思是……”
当她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半句话会是，‘我才不是东西呢’的时候，及时止住了。
“哎呀你们好烦啊！”若洵皱眉。
罗依宁和韩澈，两个能让她头大的人一起，能把她逼疯的吧……
反观罗依宁，她居然没有像平常那样跟若洵扯皮，而是慌慌张张和她吻了个别，直接闪人了。
“……她怎么忽然走这么快啊，跟尿急似的~”若洵看着稀奇，居然还有她罗依宁放弃挖八卦，直接转身跑路的时候。
“可能真的尿急吧。”韩澈顺着他的话，不甚在意的接了一句。
“哎哎哎，然姐然姐，有事好商量，你记我名字，我们班山顶洞人会拿长矛戳死我的！”若洵咬着唇，看上去快哭了。
不怕别的，就怕班主任给她上一下午的洗脑课……真的是想想就心酸。
听到‘谦哥’二字，程然微微的敛了敛脸上渗人的笑意，随后面不改色，轻描淡写的应下了，“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倒是你啊若洵，你然姐值周，就可以随便迟到了？”
“不是啊然姐，别人值周我也迟到的，而且次数都比这周多呢！”声音听着可怜巴巴的，这说出来的话听着咋这么欠呢。
“你！……”看着一脸认真无辜，就差摇尾巴的若洵，程然竟一时语塞，找不出反驳的话了。
上次她值周放学整理登记本时，肖阳恰好看见她划掉若洵名字那一幕。
对于被他发现自己徇私舞弊这一局面，程然一开始是懵圈的，也是尝试挽回的，然而人家小哥哥‘暧昧’的笑而不语封死了一切退路。
“所以啊，我这次不能再包庇你了！”程然说着，一脸遗憾表情，握笔就要往名册上写名字。
粗壮的树干几乎将她整个人都遮住。她仗着地缘优势，时不时朝校门的方向张望。
越过大半人高的自动伸缩门，毫不费力的就可以看到手里拿着登记册，正缓缓踱步的程然。
但她依旧闲散的要命，像一只冬日里刚吃过午饭，卧在墙头晒太阳的猫。
不过想想，对于初中一贯是一礼拜五天里有四天迟到，还有一天干脆不来的人，要求还真不能太高。
程然迟疑了一瞬，一脸恹恹，“托你的福，肖阳都看到我‘徇私舞弊’了！”
若洵整个人僵了一秒，心里‘咯噔’一下，仿佛听见小算盘掉在地上，散落一地算盘珠子的声音……
她对着程然愣了一秒，立马反应过来，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声线都上染几分类似于幼儿园老师哄骗孩子时，特有的稚气，“然姐早呀，这周你值周啊真辛苦！改天一定要让谦哥请你吃饭！”
而比他们更从容淡然的，显然是还没进校门的若洵。
此刻她正靠在距离校门三米开外的一棵老樟树背后，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着包子。
心里盘算着一会儿等程然走了再偷偷溜进去，掐着这个点儿等走到班级，她们班主任差不多也回办公室了。
这一波迟到贼6，简直神不知鬼不觉！
她得瑟着一个转身，忽然看见程然近在咫尺的脸，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晨光印在程然的长发上，乌黑的头发被镀上一层栗色。微风吹拂，几缕发丝随风扬起，衬得她脸庞的线条更加柔和。
一口早餐一口美色，半晌若洵将空了的塑料袋扔进身边的垃圾桶。
十月的天不见一丝浮絮，宛如被过滤了一切杂色般通透、纯净。
刺耳的预备铃声猛然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背着书包的学生一改轻慢步调，小跑着穿过小广场，速度陡然加快奔向教学楼。
清扫包干区的值日生三三两两从刻着‘宁静致远’四个字的石头前经过，在一群争先恐后的学生堆里显得一派从容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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