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梗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屋里的向四周张望着。没了镜子的屋子越显空荡，仿佛少了个贴己的人，连个陪着说话的影子都没有。她自己是被嫌弃的，病的都不像个人了，那张让人作呕的脸也不愿出现在镜里。当真气数快尽了吗，要不然怎么就变的这么丑了呢。
…… ……
柳年看到那座美满的坟墓时还是哭了。果然是富贵的人家，连坟前的天使都是用上好的白大理石雕刻的，一身强健的，雪白的肉冻子，在温和的阳光下挥动着羽翼，以一种永久的姿态，展现着此生美满的悲哀。
母亲让佣人们把屋里的镜子都给收了，常梗不说什么，她自认没什么可说的。二十多年来，父母该给她的都给了，她享受着胡同小妮儿们无法想象的生活，富足的日子里被无数的含着怨念的金丝给包裹了，她的心，也早在着金丝网里破碎了，像被风吹开的粉末，能抓牢的，也只是仅存的奢望。
母亲不忍看她憔悴的模样，用手绢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痕，也没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隆冬的天气，梨花早已凋零，连着昏黄的树叶铺了满地。沧桑的枝头拼命往天上伸去，像一双双垂死挣扎的手，这样的冬天，含着固执的白色却已不见了。
雨丝窜到了眼睛里，红得快涌出血水来。柳年想，果真梨花在的地方就有常梗哪。常梗不在了。梨花，也没了。
柳年想不明白，才几天的时间，人怎么就去了呢。墓碑上题着的常梗的名字，就像回忆里一朵哭泣的花，在最美的时候凋在了黑暗里。
他披着黑色的裘绒大衣，一个人来到了曾经看到常梗第一眼的地方。常梗去世的时候，恰是离他们的婚期只差三个月。他悲戚的站在寒风里，雨丝打在他的发丝上，起了一层雪白的，细小的绒毛。
（八）
柳年几次想找她谈谈都被她回绝了。常梗不想看到春桃，不想自己伤痕累累的心上再补上一刀。有的人一旦少了层牵扯的束缚就什么都不是了。她与柳年，已然没了关系。
她对于这些东西都看的极淡，是她的，生生世世都是，不是她的，藏进了坟墓也改变不了。但有时候常梗也很悲伤，她用湿漉漉的眼睛看这个世界，即便是天气好的时候，枕着留有太阳的味道，心还是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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