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也就这个名字听上去高大上一点。”我撇了撇嘴道。
很快小瓷碗当中就被鸡血差不多注满，已经奄奄一息的公鸡被桂香直接扔到一边。
老太太也把拐杖搁到一边，从桂香手中接过刀子，用一块土布把刀封上的鸡血抹了抹，随后就用刀子从自己的手掌心上一划而过，割了道口子出来。
这肯定不是老太太第一次这么做了，她已经习惯这种痛，以至于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把手掌举到瓷碗上方，握掌成拳，黑红色的血从掌缝中缓缓滴漏下去。
老太太之前说得没错，因为常年干出马仙的缘故，她的气血亏得厉害，等了四五分钟，也才滴了五六滴血出来。
她长叹一口气，收回手掌，转过头吩咐我：“小伙子，赶紧把上衣脱了。”
客厅里还有赵兰和桂香两个女人在，我一个大男人剥了上衣是不是不太好？
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按照老太太的话去做，老太太的声音就变得又尖又利：“动作快点！要是这炷香烧完了还没做完，今天在场的人都得死！”
见她说得那么严重，我也不敢耽搁，三下五除二把上身的衣服剥了个干干净净。
老太太一手端起瓷碗，一只手拿起搁在供桌上的毛笔，蘸着瓷碗里的混合物在我的面颊上和身体上写起字来。我
对她写在我身上的文字，我一个都认不出来，更不懂得这些古怪文字的含义，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字肯定不是方块汉字，都是歪歪扭扭的，像一只只拖着长尾的蝌蚪。
等我光溜溜的上半身被血红色的蝌蚪文完全覆盖住以后，那炷香已经烧得只剩差不多一个指节的长度了。
老太太这个年纪要接连不断地写那么多字，也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等她搁下毛笔，额头已经见汗，喘气也变得呼哧呼哧。
不过她顾不上休息，弯下腰从供桌下面抽出一个破破烂烂的蒲团，摆到我的面前：“小伙子，赶紧盘腿坐下。”
待我按照她说的在蒲团上坐下以后，老太太又将瓷碗递给我。刚刚在我身上写蝌蚪文大概只用了小半碗鸡血，剩下的混合物还不少，透着一股血腥的怪味。
“把碗里的东西喝了，快点！”老太太一边催我，一边拿眼睛去瞧那炷燃着的香，香已经快要烧到尽头。
看着瓷碗里粘稠的红色液体，闻着那股刺鼻的味道，我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手里端着瓷杯，却始终没有勇气举起瓷碗把这碗诡异的液体一饮而尽——这里面加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料，也不知道喝下去会不会拉肚子。
“快点！香就要烧完了！”老太太的声音变得又尖又利。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我咬紧牙关，猛地举起瓷碗，凑到嘴边，咕咚咕咚几大口一饮而尽。
红色的液体入口之后，我的嘴巴和鼻腔立刻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道，紧接着一道暖暖的热流从咽喉开始往下流，一直冲到我的胃当中。
液体一入胃，我就好像一下子痛饮了一斤多的二锅头，脑袋刹那间就变得晕乎乎的，看眼前的景物也都模模糊糊的。
我想从蒲团上站起来，挣扎了两下没能成功，一个狗啃泥直接栽倒在地上。
我这是怎么了？赵所长，救我！我在心里嘶喊着，可是嘴巴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恍恍惚惚之间，我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幅画开始动了。画卷上坐在太师椅上俾睨众生的黄袍男子晃动了几下身体，竟然直接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开始缓缓向前走过来。往前走了四五步之后，他止住了脚步，像是感觉到画里和画外是两个世界，中间隔着一堵无形的墙，阻挡着他向前的脚步。
然而他只迟疑了几秒钟，就猛然向前迈出一大步。这一步竟然直接从画卷中迈了出来，一脚踏在供桌上。随着他这一步迈出，密不通风的客厅里陡然刮起一阵阴冷的怪风，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白炽灯泡被怪风刮得晃了几晃，啪得一声就爆了。可客厅里暖黄色的灯光却并没有随着灯泡的爆裂而消失。供桌上供着的大仙牌位也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和桌面碰撞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伏龙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只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挺高级的。
赵兰看出我压根就没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在边上向我解释：“伏龙肝就是灶心土，烧柴草的老灶台用得时间久了，灶心里面就会有一层烧结在一起的黄土，把这个土刮下来就是伏龙肝。”
“桂香，动手吧。”老太太一边吩咐桂香，一边拄着拐杖走到供桌边上，将一只瓷碗搁在了桌上，然后将一炷香点燃插在香炉当中。
桂香应了一声，一只手将伏在地上的公鸡倒拎起来，另一只手则掣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那只公鸡像是明白自己的大限已到，开始拼命扑腾起来，一边扑腾还一边发出急促的叫声，让人心慌意乱。
在桂香把鸡血淋到瓷碗里去的同时，老太太也没有闲着。她麻利地拆开一个白色纸包，把纸包里装着的黄褐色粉末小心翼翼地洒进瓷碗，一边洒一边用一根陶棍轻轻地在瓷碗里搅拌，让黄褐色的粉末与鸡血混合在一起。
“老太太，这是什么东西？”我对她手上的这些粉末有些好奇。
“这是伏龙肝。”老太太随口答道，手上的动作一点儿都没停。
“小伙子，你不用紧张。老太婆也不是想让你出马。这位姑娘不是有话想问黄二大爷么，我们只不过暂时请黄二大爷上你的身而已，至于以后出不出马，本来就不是我这个老婆子能决定的。”
被老太太这么一说，我心里又有些犹豫。一方面我确实想把这一串事件的真相弄清楚，另一方面又担心把这个黄二大仙请上了身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副作用。
我微微转过头去看赵兰，想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刚好赵所长也在看我，两个人的视线一碰。
桂香这个时候却爆发出了与她瘦弱身体不相称的力气，牢牢地将公鸡捏在手中，将它拎到瓷碗的正上方，另一只手握着的刀子快速地从公鸡的咽喉处划过。
刀子很快，桂香的动作也很熟练，只用了一刀就直接将公鸡的喉咙切了开来。温热的鸡血从鸡脖子的切口处涌出，顺着鸡毛淅淅沥沥地滴在瓷碗当中。公鸡还没有完全死去，虽然他已经丧失了鸣叫的能力，但还时不时地扑腾一下。
这些东西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只彩尾巴大公鸡，他的双腿和翅膀都被绳子缚住，但却依然气定神闲地趴在地上，头上鲜红的鸡冠时不时抖动一下。
老太太让我站到供桌前面，然后将一副画卷缓缓展开，挂在了供桌后的墙壁上。画上画的是一个穿着暗黄色袍服的男人，大喇喇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左手捋着颔下的胡须，右手则握着一柄玉如意。最诡异的是男人的眼睛，虽然是画着的，却给我一种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的错觉。
“我可没在开玩笑，出马仙除了看病瞧事以外，还要负责给堂口的大仙寻找其他的弟子，你别看老太婆老眼昏花，但刚刚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适合给黄二大爷出马。”老太太已经干瘪的嘴巴一动一动的，显得有些兴奋。
“唉，我看还是算了，我对出马没兴趣。”我摆了摆手拒绝了老太太的提议。开什么玩笑，出马如果是美差的话，老太太为啥当初为啥还要拒绝黄二大爷，以至于自己的老公还有儿子、儿媳遭遇不幸。这绝对是个火坑，我打死都不能往里面跳。
我对着老太太点了点头：“行吧，我今天算是舍命陪君子了，就按你说得办。”
老太太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压在一起，让她的脸看上去就像一朵菊花：“小伙子，我没看错你。你们在这里稍坐一会儿，我去准备准备。”
半个小时以后，老太婆和桂香就把请神上身要用的东西全都备齐了摆在供桌前。
赵兰似乎已经猜到我心里的想法，抿了抿嘴唇想了想说道：“小崔，有我在边上，请黄二大爷上身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以试一下。”
我对赵兰这个出身玉皇宫的专业人士还是有些信心的，她这几句话算是打消了我心里的犹豫。
“请神上身有那么简单么？”赵兰对老太太的话很怀疑，“我怎么记得要请神的话，对被上身的人有很高的要求，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种资质的，要不然到处都是出马仙，这世道还不乱了套。”
老太太听了赵兰的话，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姑娘，你说得没错。要是谁都能出马，黄二大爷也不会纠缠着我让我为他出马了。不过你们的运道还算是不错，我看这个小伙子就适合出马。”
“出马？我？”我用手点了点自己，差点笑出声：“老太太，你可别和我开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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