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的!哪个不长眼的吹笛子?清水殿里都听见了!”
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对湖面的混乱恍若未觉,不慌不忙地将面具重又戴好。待子都循声返回,见得此人手中握了一根墨色竹笛。他负手而立,作眺望予梦湖之态,挺拔身形亦如修竹般,竟也有一番翩翩风度。
那人注意到子都,侧首微笑:“对不住这位小兄弟。你已说了琼华仙君不在,我却还是用寒雪竹试过了才觉放心。”
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一般,他扬起那竹笛轻轻晃了一晃。这回子都看清楚了,那是一根如浓墨凝成的笛,色泽颇为浓郁,落在竹身的日光仿佛被吸进笛中,半点反光也无。
寒雪竹。
子都暗暗化得短刀在手,低声道:“阁下究竟何人?”
那人的“目光”落在子都持刀的手上,语笑不怠:“失礼了,方才一时着急,忘了尚未自报家门。我是青辞山一名竹仙,名唤寒雪。”
他又望向骚乱慢慢平息的予梦湖,像是刚刚意识到此事缘由在他,叹道:“今日真是鲁莽,看样子给琼华仙君惹出乱子了?该打,该打。”
子都冷冷地盯着他,只看这人还能自言自语些什么出来。
那人见子都十分按捺得住,半个字也不与其多说,终于败下阵来。他将竹笛插在腰侧,略一扶那隐约透出阴森之感的面具,温声道:“我这就走了。待琼华仙君回来,劳烦和他提一句,就说寒雪来过了,好么?”
子都分明是成年模样,那人语气却像哄着孩童一般,倒令人难以一口回绝了。
他便轻轻应了一声。
那人立刻很高兴似的:“多谢小兄弟,咱们有缘再会!”
蓝衫墨竹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
青辞,竹仙,寒雪。
子都在心里默念着这几个词,记忆便悠悠溯洄到多年以前的予梦湖畔。
湖边少年的相貌被匆匆流逝的岁月所模糊,只许他记得淡色的衣衫,与湖水般清冽的笛声。
他凝神细听,惟有清风穿林而来。
绵绵碧草向孔嘉岭蔓延不绝,漫山遍野均染了层层碧色。
子都低眸沿着那青翠草色行走,不觉竟又踏上了往孔嘉岭去的路。他当即停住脚步:自己分明想好这几日不去打扰云行,如何无意中又往云行所在之处去了?
踌躇片刻,他决意离开。
这时,树林上方交织重叠的碧色忽然沙沙作响。一小片苍翠枝叶被人抬手掀开,露出一抹雪白的衣袖:“子都你这是去哪?”
“云行?”
枝叶又被拨开了些许,粗壮的枝桠上倚坐着子都再熟悉不过的白衣男子。论相貌,站在子都身边是要被比下去的,但那张明秀的面孔也好,他从树上跃下时矫健的身姿也好,都令人觉得颇有灵气。
相比之下,子都则生了一张俊美而冷漠的脸,连声音也是凉的:“你跑到这树上做什么?”
云行道:“躲起来睡了一觉,后来被笛声唤醒了。我听树精说,那笛声起了水浪,把游湖的小舟掀翻不少。这还不算什么,声音竟能传到予梦湖底去。你出来时可遇到吹笛那人了?”
子都道:“他使的是寒雪竹,仙音透水。”
云行恍然:“难怪听到予梦湖吵闹起来,原来有人携那仙竹而来。”
子都却无意与他再聊那寒雪竹,见云行方才坐的树枝还算宽阔,便纵身上去坐了。这一坐方知云行果真挑了个好地方:这古树长得不算极高大,但却占了地势的光。坐在树上往予梦湖看去,岭下那些古树的树冠连绵不断,几重翠碧尽在脚下,其中更有丝缕薄云萦绕。
而苍天之下、与之交相映衬的予梦湖,是一块流动的碧玉。
云行也跟着坐上来。二人毕竟是成年男子的身形,那古树虽坚实异常、不至于折断,挤在同一根树枝上却免不了肩臂相贴。
子都见云行深吸了一口气,似要朝着那面湖喊些什么,连忙制止道:“你若敢喊出琼华的名字,当心我将你踢下去。”
谁知云行只是佯作出个蓄势待发的架子,,随后便轻轻将气吐了出来。他弯了眉眼,道:“怎么,你不愿我将琼华仙君的名字挂在嘴边?”
这还需问?有几人接受得了好友与自己的爹踏上鹊桥?
子都斩钉截铁地回道:“不愿。”
笛声戛然而止。
湖上众仙乱作了一锅粥。有那身手慢上一步的,被方才的浪头掀进湖中,这会儿湿着衣裳狼狈地爬上小舟。几条凶神恶煞的鱼精从湖底窜了上来,扯着嗓子吼道:
子都心道这予梦湖旁想见琼华的人多了,岂能个个如愿?况且此人看似可亲,但世上哪有仅凭三两句话辨善恶的道理,便道:“恕难效力。”
今日琼华先他一步出湖,这句话倒也不假。
那人又道:“小兄弟勿怕,我与琼华仙君是认识的。只是我前几日惹恼了他,想来当面陪个不是。”
那人听了也不强求,尽管隔着面具,声音也透出极温和的笑意来:“既然如此,是我运气不佳,只好改日再来。”
子都略一颔首,从他身旁过去。
尚未走出五步远,耳边忽然响起一连串清亮通彻、直入云霄的笛声。伴着那听似随意的笛音,原本细波浅浅的予梦湖竟好似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伸入其中搅动一般,一时水浪四起、湖面映出的景致当即支离破碎!
“小兄弟。”
他本欲装作未觉,但那声音甚是清润悦耳,令人未见其面先生亲近之意。
见他不应声,那人又唤道:“那位穿银色衣裳的小兄弟。”
子都又暗中打量了他一番,只见此人虽穿戴得怪异出格,言谈气度却不同凡俗,心道琼华浪迹花丛、得罪仙君无数,身边竟还剩了这样一位朋友,实属不易。
无奈他当真帮不上忙,只得答道:“主君今日不在湖中。”
子都听多了这种话,过耳早已如白水般,只道:“阁下何事。”
那人道:“不瞒小兄弟,我跋山涉水地到予梦湖来,是慕名想见这湖中仙主一面。不知小兄弟能否帮忙通报一声。”
他心事重重,比平时更不愿言语,便挑了条极偏僻的水路游上去,免得撞见些熟面孔,又要怨他冷淡。
谁知愈是打算避着旁人,愈是无法如愿。他刚走上湖岸,就听得有人在不远处唤他:
那人穿一件不起眼的蓝衫,衣裳不大合身,邋邋遢遢地挂在身上。但令子都惊奇的是,他脸上戴着一个怪异的面具。
子都见过不少喜好戴着面具的神仙精怪,不是描金画银便是精雕花鸟,俱将那面具当一样华美的饰物。而这人的面具活像一块苍白的石板,连一个空洞也无,只是随着五官起伏大致摹了个形状,厚重而冰冷。
那人也在“看”着子都。他一开口,声音和暖得令那面具也柔和了几分:“小兄弟原来是条银鱼。都说美景尽在青辞,美人尽在予梦,今日见了方知此话不假。”
子都这下也不好再装聋作哑,只得望向对方。
他这一眼望去,两人不由得都怔了一怔。
冰针静静躺在子都手中,久久未化。
殿旁屏息凝神看了半天热闹的守卫见他黯然对着冰针出神,终于忍不住插嘴:“大公子何必如此?他日您成为仙君,仙力必不在主君之下。”
子都虽清楚那守卫亦是好心,却仍免不了有些不自在,遂将冰针收在袖里,道:“我去湖上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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