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吁——”一阵急急的勒马声。
独孤成上前一看，只见万皓悠悠从路边的亭子里走了过来，太阳照得他那双原本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扬了扬头，冲独孤成笑道：“算上我一个！”
“你？”独孤成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他不是不相信万皓的武功，只不过，万皓之前受了重伤，他怕他身上的伤害没有好全。独孤成看着他一身普普通通的麻布衣裳，腰间佩的刀大概是从街上随随便便找家铁铺买的，手里还拎着一只酒葫芦，一副懒散模样，于是道：“万兄，你应该知道我们是要去干嘛吧？”
“我知道！”万皓拍了拍他的马，举了举手中的酒葫芦，“上战场！算我一个，啊？”
“万兄上过战场吗？”
“没有！但你第一次上战场之前，不也没有上过战场吗？”
“我——”独孤成差点被他噎住，“话虽如此，可是万兄可要想清楚了，战事非儿戏，一旦肩上担起了责任，生死勿论！”
“我早就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死？”
“可保家卫国才是男儿不惧生死的信念，晋国并不是万兄的家国，他日战场之上，倘若不忠不义，岂不是坏了我军规矩？”
“万某已经没有家国可忠，剩下的便是兄弟之义。你救我性命，我便以命相报，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独孤兄莫非不懂这句话？”
“好！”独孤成大喊一声，“万兄是个爽快人，我就不再相拒！可是还有最后一点，到我军中，便要守我的规矩，酒不可以再喝，倘若有违军令，一律军法处置！”
独孤成话音刚落，万皓便仰起头，痛痛快快地灌了满满一口酒，而后将那还剩一大半的酒葫芦远远扔到草丛中，他揩了揩嘴，问道：“可以走了吗？”
独孤成舒心一笑，大手一挥：“出发！”
于是，万皓翻身上马，跟着这一千骑兵，开始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行军打仗，也是唯一一次！
所求皆应，独孤成却高兴不起来，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感受夜风扑上自己的身子，凉凉的，就连小慧握着的手也是凉凉的。
第二日，他率领自己部下的一千士兵，每人一匹马，一身铠甲，一柄刀，一张弓，两壶箭，便出发了。他给小慧买了一辆做工优良的马车，跟着军队前行。他们刚出太原城的城门，便看到一匹黑色的马横在路的正中间，把路都挡住了。
“一起去？去打仗？”小慧简直不敢相信。这样危险的事，从前独孤成都会让她躲得越远越好，今日怎么会！
没想到独孤成竟是认真的，他握紧了她的手，点头道：“是！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你只要待在营帐里就好了！”
“可是——”小慧慢慢把手缩了回来，眼神闪躲着，笑道，“我一个女流之辈，混入军中，我怕拖了你们的后腿！”
倘若小慧留在太原，真的潜入晋阳宫，真的做了那些讲不清道不明的事，他怕自己到时候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怕自己下不去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给她行动的机会，带她走，让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这样她就不会做傻事了！
他这样自欺欺人地央求着，小慧望着反常的他，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她好不容易盼到这样绝佳的机会，可是独孤成竟在这个时候要带她一起走，莫非是识破了她？若自己不停地推脱拒绝，只怕更惹他怀疑。
于是，她轻轻地靠在独孤成的肩上：“好！你去哪儿，我便跟你去哪儿！”
“冀州？有多少难民？”
“这可说不好！我在冀州附近转了好几天，天天都看到有难民成群成群地往南边走，我哪顾得上数！”
“往南边去？”独孤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魏州就在冀州的南面。他于是命令士兵继续加紧巡逻，让万皓先找一家客栈歇下，自己则赶紧赶到晋阳宫中，密令各方密探查探此事，并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给镇州的王昭祚。
“小慧！”独孤成再一次将她的手握在手心，痴痴望着她，“我不想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我想让你在我身边，这样我即便是上阵杀敌，心里也踏实些！”
他没有说谎，他想把小慧带在身边，的确是为了上阵杀敌的时候不会分心。自从他知道在太原城四处制造混乱的是一个女子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他对小慧完完全全的信任又开始动摇了。他总是梦到自己看清了那个女子的面庞，而那个面庞正是小慧。他一次次在深夜醒来，独坐难眠。
独孤成捏着那平安符看了半晌，没有说话，小慧于是轻轻握着他的手，柔声细语道：“我会在这儿等你回来的！趁着桃花还开，我会多酿几乎好酒，这样你回来的时候，就还能喝上桃花酒——”
“跟我一起去吧！”小慧正说着，独孤成突然冒出这一句，惊得她目瞪口呆。
“难民？”独孤成皱了皱眉。去年冬天瑞雪纷飞，今春雨水也还算充足，按理不该出现多大的饥荒。他于是又问：“万兄是在哪儿见到那些难民的？”
“被张文礼的人四处追杀，我在镇州、定州、冀州一带徘徊了许久，在冀州附近看到的！”万皓答道。
独孤成将此事与张承业商议之后，经张承业同意，他便率领部下轻装上阵，快马前去追赶。
临行前夜，小慧做了一桌子的菜，配着桃花酒，馥郁芬芳。月光的清辉洒满小院，葡萄藤上又长出了蜷缩的嫩叶，他们将桌椅搬到院中，伴着清风凉月，听着虫鸣鸟叫，对饮小酌。独孤成似乎心情不太好，一整晚除了喝酒，基本没说几句话。
小慧以为他只是因为要外出打仗而不舍，于是从袖中掏出一枚用红线穿着的平安符，轻轻塞到他手中：“这是我今天去庙里为你求的，你不许弄丢了！”
数日之后，王昭祚便遣人送来了回信。信上说，镇州、定州、燕地今年都没有发生什么大灾难，他还特意打听了一番，契丹今年也是牧草丰美，牛羊肥壮，没有大的饥荒，无论如何，都不该产生成批成片的难民的。
既然不是难民，那便是掩人耳目！北方的燕地已经被李存勖收入囊中，镇州和定州也牢牢抱着李存勖这棵大树，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那么，敢如此暗度陈仓的便只有契丹了！莫非阿保机真的与刘鄩暗中结盟，要前后夹击晋军？
万皓一路逃来，对晋梁即将交战的事有所耳闻，如今见到太原城内的乱象，又看见独孤成在城里城外布下的重重重兵，于是问道：“你们这是在防谁呢？”
独孤成心内焦躁，本没有心情跟他解释这些，可是看见他满鬓风霜，忽然想起他不正是从东北方向来的吗？契丹军若想挥兵直到太原，要么从晋国的北方强攻，可是这些天根本没有战报传来。要么，就是取道燕地，然后穿过镇州和定州，直达太原。于是，他问万皓道：“万兄，你一路南下，可曾遇到什么兵马？”
“兵马？”万皓摇摇头，“没有啊！从镇州到太原，并没有见到兵马，不过，难民倒是见到不少！”
阅读后唐烟云最新章节 请关注完美小说网(www.umix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