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钰对着宇文觉摇头。
可宇文觉也摇头。
杨钰再次重重的摇头，宇文觉沉默良久，点了点头，此时看明白两人动作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宇文觉回头对着曹公公行礼，双手平伸。
“臣，宇文觉接旨。”
宇文觉这次没有让杨钰失望，转过了头，那神情很是平静却是带着心如死灰的感觉，
两人对视，无法说话。
三句话，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严厉。大部分人依旧处于看宇文氏热闹的兴奋心情中。可杨钰却从这老太监的声音中感觉到了不对，和其他人从头至尾都只关注云文觉和这老太监不同。他一直在暗中注意那几个宫卫的位置，而此时他发现位于首尾两处宫卫的位置隐隐向前，有将宇文觉包围的趋势。杨钰皱起了眉头，这是要用强的兆头，封王之事虽然不合常理，可照着如今的情况看来怕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这该如何是好，曹公公在来路上想到过宇文觉可能不愿接旨的情况。可在他看来这最多只是小儿心性，闹别扭而已。自己只要说两句好话，哄上几句，最多加重声音吓他一吓，便会乖乖接旨。如今这种局面是他不曾预料到的，僵持的时间越长越不利，就有可能泄露出越多的信息。幸好如今这样的情况他也不是毫无准备，他用眼角瞄了瞄身边的宫卫，这就是他为这种意外情况准备的后手。这是他出宫之前临时起意带着的，如今看起来却是要用上了。
这情况有些不对，杨钰看到那老太监眼角微微斜视身旁的宫卫，那些宫卫看到这老太监的眼神身体前倾，明显是准备发力，只等着老太监发话了。
可眼前的宇文觉就是不做声，这又有什么办法？曹公公想要对自己身边的宫卫下令，可这事后该如何向太后交代。虽然不知皇上和太后之间是怎么达成的协议，但这肯定不包括将宇文觉圈禁起来。到时候太后必然是要闹起来的，在加上宗族里那些一直对皇上不满的人，这老人只要一想到那局面就为皇上感到头疼。虽然皇上今日敢这样做必是做好了个方面的准备，但这个事后的处置必是相当废功夫的。
这老人还是想要用最温和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至少这样对大家都好。此时杨钰已经挤到了最前面一排，再往前就是宇文觉和手持圣旨的曹公公。
杨钰的动作很大，将前面的人推到一边，惹得那人嘴里吐出一串不干净的话。只是这声响只让那老太监瞧了瞧，根本没引起宇文觉的注意。杨钰看见那老太监的脸上有从红变白的趋势 ，就知道这事是要糟。杨钰拿出刚才捡的小石子，用力砸在宇文觉的身上，这时杨钰已经顾不得别人了。
曹公公心里还有个疑问，就是这样明显与大楚传承下来的惯例不符的旨意是得到宗室的支持。封王属于皇族内部事务，若没有宗室的承认是办不下去的。
可这.....，难道，曹公公想起近半个月来，皇上每日都要去见太后。作为皇上的身边人，曹公公自然知道皇上和太后的母子之情可没外人看到的那样深。普通皇子要在十二岁离开皇宫自己居住，可今上五岁之时就被寄养在前代太后那里，曹公公自己就是在那时被前代太后指派到今上身边的，因此今上和太后的关系远比不上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宇文觉。本来曹公公还在想皇上和太后之间的关系变好了，看来这半个月都是为了这份圣旨。而有了太后的首肯，宗族那帮子的人自然就没话说了。
只是这就又绕到最初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今上如此着急要将宇文觉封王。要知道今上如今只是刚过四十，而除了对匈奴战死的皇帝邕，历代楚帝大行之年都在六旬左右。如此算来今上还有二十年的岁月，实在是不必如此着急。
看来是不行啊，曹公公看着眼前的宇文觉，这么倔强以后可是要吃亏的。身旁的宫卫已经准备好了，只等自己发话了。到时只要先将宇文觉拿下，往后的说辞就有不得他了。这时曹公公看到人群中出现骚动，本来站的整齐的人群被一个人挤得歪三倒四。曹公公仔细看了下，是杨钰。这杨钰本来站在最后，现在却是一直往前挤。难道这小子看出了什么，曹公公暗想，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待会动起手来，这些人可一个都走不了。在尘埃落定之前，这些人是暂时回不了家了。虽然自己身边只有五名宫卫，可大批的宫卫已经将这个街道死死的包围，今晚这件事是一定要做成的。
哎，曹公公看着宇文觉叹气，为什么要这么倔呢。好好的接了旨意之后安享一世富贵不好吗？为什么要逼得自己动手。要知道一旦自己动手之后，往后的日子就只能被圈禁在王府中了，那样的日子可不好过。曹公公是知道被圈禁的前太子后人过得什么样的生活，虽然顶着皇家的名头但是连宫中打杂的小太监都敢踩上一脚。
“请福王接旨。”又一声的催促，只是这次声音里原本的和蔼不见踪影，只剩下狠辣和隐约的焦急。
曹公公此刻是真的急了，虽然在声音里还听不出来。可他已不想在此地和宇文觉磨蹭下去，他着急回宫求证自己的猜测。
曹公公看不到宇文觉此时的脸色如何，只是这样被一贯敬爱的兄长抛弃想来是不好受的。曹公公半生侍奉今上，自然对皇上的这位小兄弟非常了解。说重的话宇文觉就是一个喜欢犬马走狗的纨绔，性子里带着天生的洒脱，在曹公公看来简直就跟今上年轻时一样。也就是因此今上继位之后对宇文觉一向都是厚爱有加，本来按照大楚祖训皇子十二岁之后就要搬出皇宫，在外设置皇子府独自居住。可宇文觉直到今年才由太后向皇上提议让宇文觉出宫居住，要知道今年宇文觉可是十五岁。
可或许就是如此，今上才急着将宇文觉封王。曹公公在心里暗自猜测，封王这件事在今天之前连他这样的心腹都没发现半点的迹象，只是今日在皇上自太后那里回来之后便要他去向宇文觉宣旨。圣旨是早就拟好的，等他打开圣旨时吓得双手差点将圣旨抖落在地。在他看来这旨意若是等个四五年，那是完全没有问题，到那时宇文觉已经加冠，大皇子也有十二三岁了完全可以作为大楚的继承人培养，到那时这道圣旨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可今日，这旨意太早了，实在不是此刻应该颁布的。要知道今上有过的皇子可不止这一个，前一位皇子可是在五岁时夭折的。
想到此，曹公公也算是暂时安心了。只要不是眼前的危机，只要有时间一切都好说。
只是，曹公公看看依旧默不作声的宇文觉，今日要委屈你了。无论如何进人我都要让你将这圣旨接下，曹公公心中暗想，宇文觉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可这份情谊远比不上他对皇上的忠心。
宇文觉身后的众人此时早已无法保持平静，虽然不知今上此时封王宇文觉是何意，但这种皇家内讧的场面是这些权贵子弟最喜欢看的。这就要从家世上说起，宇文家发迹仅是两百年前的事，当时宇文家出来个皇后，自此宇文家才登上了门阀大族的门槛。而如今大楚的世家中不乏源头可以追溯到赢氏大秦。因此这些人也就有了在家世上蔑视宇文氏的资本，虽然如今宇文氏为皇族，可将其不放在眼里的门阀不再少数。甚至在大楚初年就有过，当时的楚帝为儿子向一家大族提亲被拒的事情。由此可见这些人看热闹的是很正常的，只是其中敏锐者在看热闹之外察觉到不寻常的信息。
难道是？这老人心中猛然一紧。
不可能，不可能。曹公公在心中默念，可他也明白这边是最大的可能了今上的身体必是出了问题。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今上为何如此匆忙，甚至冒着巨大的风险强行将宇文觉封王。照此推测，皇上的身体必然暂时还没问题，也只有如此才敢冒这样的风险。但大行之日也在五年左右了，今日将宇文觉封王，也是为了将来少帝继位少些风险。
宇文觉会怎么做呢？现在首要的问题已经不再是那可能性近乎零的皇位继承可能，今上富于春秋，年富力强，膝下又有皇子，没有一个楚人认为这皇位会落到宇文觉手中。可这即便是楚人共识，也不能随意抹去宇文觉皇位被选人的资格，这是从大楚太祖传下来默认的规则。问题也就出在这，为防历代皇位备选人凭着这种资格威胁皇氏正统，这种格则属于那种知道却不能说破的潜规则。
只是今上这种明摆着的不信任会不会引起宇文觉的反弹，毕竟宇文觉的从来就没有谦和、忍让的好名声。
宇文觉依旧弯着身子，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可也只是这样，没有对曹公公的回答，也没有伸手接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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