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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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与凤栖宫一样,昼夜不休地烧着地龙,可温暖的大殿里,只有一个司徒晟,和跪在他身前瑟瑟发抖的一个薄衫少女,正是长春宫的主人、正五品美人连氏。

    “这一次,朕暂且当你无辜。只是你给朕记好了,你若还敢向皇后下手,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这一句“生不如死”像是一盆雪兜头浇到连氏头上,那盆雪里还混杂了冻得硬邦邦的石头,生生砸在连氏身上,把她的心一分分砸得沉进了黑暗的深渊里,一开始还想徒劳地开口呼喊,可是后来已经麻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说完了话,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空无一人的正殿大厅静静的,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低哑而破碎的哭泣。连氏只觉得有人塞了一把黄莲在自己口里,还要逼着自己发出声音来。

    好在这把黄莲,虽然苦,却也提神。连美人蓦地想起被贪腐案牵连入狱的父亲与流放千里的家人,又想起她当初狠下心来弃竹马的允诺于不顾、拼着性命相诱司徒晟入宫得宠的初衷,又痛又悔:痛的乃是一腔真心错付,悔的却是轻易错过了真情。

    咬牙压住胸口翻腾的气血,连美人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守候在外间的宫人像是直到此时才听到里头的动静一般,忙进来扶她,连美人仔细看去,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再想起方才司徒晟所言:“你既然连一只猫都管不好,想必你宫里的人也不大会听你的话了。朕思来想去,还是给你挑了一批好的来伺候。”她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张薄薄的纸,扑在了烈焰里,才刚刚羽化成在火中轻灵舞蹈的黑凤蝶,下一刻就成了灰白的碎屑,不见原貌,连一点温度都不曾留下。

    连美人心灰意冷地挣脱了宫人的搀扶,顺势坐在了一边的一把椅子上。不等她吩咐,已有一队宫人捧着银盆胰子妆奁等物,与连氏重新净面上妆,还有的奉了一盏温热的花蜜水,让连氏润喉。

    连氏冷眼瞧着她们进进出出,方才还有一点的冲动,逐渐平息了下来:她入宫时日不长、位份不高、娘家失势,好不容易拉拢的一批宫人又被司徒晟废了个一干二净——她拿什么去斗?!

    连美人明白,自己需要好好筹谋了。

    繁玉似乎有些无措似的抬头看了一眼金夫人,然后犹犹豫豫地接了匣子。方靖茹见状,才又转向金夫人,听她说些在外头所见的新鲜事。

    而另一边,御花园西侧的长春宫里,本该在御书房处理政事的景佑帝司徒晟却一反常态地出现在了那里。

    方靖茹有孕了。

    司徒家子嗣艰难,这是其一;方靖茹年过三十方有孕,乃是其二。宫中虽不乏精通妇科的医道圣手,宫人亦个个都教导得玲珑乖巧,可司徒晟还是有些担忧,又或者,换句话来说,他最信得过的,还是带过自己大半年的“金姨”。好在金夫人也一直挂心京中,身体也康健,这才得了信便飞快地进了京。

    此前金夫人已为方靖茹调养了数日,见她身体慢慢好了,便请了一回假,只说是家中孙媳妇产期便在这两日,于情于理她都该回去看看,又留了一旁那叫“繁玉”的小徒弟下来照顾,方靖茹自是允了。而今算来,金夫人这一去,已有五六日了。

    方靖茹想起她昨日以一种与现在安静沉稳的外表极不相似的凌厉模样,冲到自己跟前挡下了那只冲向自己的野猫,才让后头的宫人反应了过来,在千钧一发之时接住了即将跌到的自己,后来又顶着脸上被猫爪挠出的痕迹急急地为自己把脉、处理,不免再一次柔声问道:“真的没事吗?”

    繁玉轻轻摇了摇头:“繁玉无事。”

    方靖茹轻轻一笑:“你还小,不懂得……多么重要……”她顿了顿,视线在这孩子几乎要盖住大半张脸的刘海上停了停,道:“我这儿有上好的药膏,你拿去用着。”说着扬声唤人从内室取了个小匣子过来,交到了繁玉手里。

    说来,这暖阁的窗子,还有些故事。当年太祖皇帝称帝之后,先后两任皇后,皆住于凤鸣宫,后来先帝登基,其妻金氏自然也搬进了凤鸣宫。谁知未过几年,金皇后殡天,先帝悲恸之下,将宫务尽数交予了景佑帝生母辛贵妃,便封了凤鸣宫,再不许任何人出入,之后也再未立后。

    到得司徒晟大婚次日进宫谢恩之时,先帝将司徒晟叫进御书房长谈了半日,于是等司徒晟继位之时,方靖茹的住所便成了这与凤鸣宫遥遥相对的凤栖宫。与基于前朝旧址改建的旁的宫室不同,这凤栖宫乃是先帝亲自督建的一所崭新宫殿,联想过去关于文圣皇后金氏的种种巾帼不让须眉传闻,“凤”是谁、“栖”是何意,已是不言而喻。且这东暖阁窗子上的图案,本就是先帝拿了新婚时自己与金皇后同画的山水花鸟,令匠人照着烧出来的,其时种种恩爱情浓,尽见于此。然而等到凤栖宫落成,文圣皇后早已去世数年。

    方靖茹出生世家,又自小便与景佑帝司徒晟订下了婚约,对皇家秘事,多少也知道一些,是以当她看到这几扇窗子,心中只有唏嘘:凤栖宫兴建之时,那对天底下至尊至贵的夫妻之间,早已不复当年,隔阂甚深了……到最后文圣皇后寿数将尽,仍不许先帝踏进自己的宫室一步,甚至连停止呼吸的时刻,都似乎是被小心计算过,只为了不在生前,再见先帝一眼。

    方靖茹早就知晓定国公长媳生了对双胞胎之事,也赐了东西下去,此时许是受了腹中孩子影响,仍不免问了金夫人许多关于这对孩子的事情,未了又说起繁玉:“……我看她平日不声不响的,没想到格外机警,昨儿若不是她,我怕是要受一番苦楚。”

    繁玉自进屋以来,第一次开了口:“这都是繁玉应做的。”她的声音像深冬之时,屋顶上的雪化开之后,又被寒冷冻住的长长冰柱,明明极是剔透纤细,却又像一根冰凉的利刃,快准狠地斩断一切不该有的东西——就好像她昨日做的那样。

    更何况后来辛贵妃在为文圣皇后哭灵时查出有孕,先帝心中极为不喜,连产期将至都在外带兵,不愿归京。前朝余孽趁机谋叛,还是金夫人舍命相救,只可惜当她解了皇宫之围、赶入后宫之时,仍晚了一步,只堪堪救下了先帝。

    金氏立下如此大功,先帝及司徒晟都待她极是尊敬,不过金氏自己不耐烦京中应酬,只等长子成了年,便撺掇老国公让了爵位,夫妻二人带着几个奴仆,回了故乡长陵养老去了。而此番让司徒晟不顾金氏年老、难以行路的原因,要她赶回京城的原因,只有一个:

    早起的时候,她身边的女官想折枝梅花进来供着,方靖茹想了想,还是拒了。她一个人守在这一方天地里,已经够难受了,怎么能忍心看着外头那开得好好的梅花,陪自己一起在这里枯熬。好在屋子里还养着两盆水仙,又有从南边运来的新鲜水果,被暖气熏出了幽微的香气。

    只是偶尔,她还是会靠在窗子边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一切。

    来者之一是个身形略矮的老妇,满头白发,穿一身命妇翟衣,手里拄着一柄沉香木的手杖,见方靖茹看向自己,脸上便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来;她身后则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头发只梳着垂挂髻,深青袄裙,衣服上似乎绣着隐隐的暗花,但当方靖茹仔细去打量时,却又看不分明。

    只听那老妇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那女童也跟着向方靖茹行了一礼。

    方靖茹闻言,脸上便浮起了一层喜色:“恭献夫人快请坐。”一面将老妇迎到位置上坐了,一面令人倒了茶水来,亲手奉了。原来这位恭献夫人金氏,原是文圣皇后身边侍婢,因于歧黄之术上颇有见地,在司徒氏起兵次年便被金氏派到了前线助阵,后来更被金氏认作义妹嫁给了定国公,育有三子一女,也算是一个传奇。

    一想起这些旧事,方靖茹便觉得胸中哽着一口郁气,连窗子外头的景色也懒怠看了,只唤了贴身服侍的宫人进来,说是累了要去床上小憩一会儿。

    然而与那宫人一道进来的,还有旁人。

    方靖茹恹恹地放下手里已经空了的药碗,接过一旁宫人手里的青瓷茶盏漱了口,便懒懒地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底下的大小宫人闻言皆俯身向她行了一礼,而后鱼贯退了出去。

    已入隆冬,凤栖宫里的地龙烧得极是暖和,哪怕是刚刚宫人们退出去时打起了帘子,那带出来的冷气也一点都扑不到方靖茹身上。至于方靖茹日常起居见客的暖阁和卧房,地上还铺了一层柔软的毛皮毯子,便是打着赤脚在上面走来走去也不会有丝毫凉意。前几日刚落了一回雪,今个儿却又出了太阳,凤栖宫外头的红梅上雪还未化尽,阳光照在那上头,勾勒出好一个琉璃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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