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回去找你父亲，精选几个你最信任、武功好的人，我再从我这里选几个门客，都以你的门客的名义，要求参加王宫卫队。尽管审查很严，但你父亲是左史，估计向令尹提这件事他不会拒绝。如果能顺利进入王宫卫队，我们的计划就有了一半的成功。但记住，现在不要向他们透露我们的计划，一个字也不能说。如果说，泄露出去，不但前功尽弃，我们这些人会死无葬身之地。记住了吗？”
“记住了。公子，你考虑得周到。不过，我不和父亲说明恐怕不行。他这个人，从来不做他明白的事。如果他认准了，他会义无反顾。”潘崇说。
“当然可以说，但不可告诉他我们结盟反李的事。你只要向他说世事纷乱，国家危难，让门客进宫锻练，以备将来不测。我想，他不会有疑的。即使以后慢慢知道我们的想法，我断定他老人家一定会支持我们。”
负刍喘口气，接着说：“你的父亲我知道，嫉恶如仇，忠贞于国。他早已对李园不满了。据我所知，他曾经为国史到底如何记载李园刺杀黄歇的一事，与李园发生过激烈争论。他以为，李园虽然奉考烈王遗诏刺杀黄歇，但以黄歇谋反为理由实在牵强，而且于棘门刺杀黄歇的史实不可更改否则有违历史。李园当然不能同意。你父亲愤而辞职，欲告老还乡。”
“我只知父亲对李园十分蔑视，以为其势利小人一个，蝇营狗苟之辈。你所说的这事，我真还没听父亲说过。但争执这么厉害，李园为何不乘势让我父亲解职呢？”潘崇问。
“潘家是楚国世族，在楚国影响非同小可。李园轻易不敢得罪。你父亲要辞职，李园当然要挽留。”
潘崇点点头，随即走人。
五福园寂静下来。寒风依然刺骨，山林不时喧哗。偶尔夹杂一两声凄怆鸟鸣。
负刍开始安静下来。他在慢慢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他在想：
“项燕是主攻目标，光凭项伯的力量，恐怕说服不了项燕。要想办法。
“要掌握李园的活动特点。看他什么时候最放松。
“要摸清后宫李嫣和熊犹的动静。我要请母亲选个吉利日子，到后宫去向李嫣请安，我也跟着一同去，看看后宫的防卫、李嫣和熊犹的住处，他们的活动特点。
“这几天还要到城门转转，看看城门是不是按时关闭，守门士兵的数量，如果李园出城，必要时要夺取城门，把李园挡在城外。”
突然，他记起了一件事，忙召来鲍公，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到没有？”
“已经派人打听了。听说这个人在齐国。就在临淄周边的山上。”
“有没有确切的地址？”负刍问。
“日前还没有，但我已经撒出去十个人，沿山走访，仔细打听，不愁找不到他。”鲍公回答。
“一有消息，立刻告我。另外，我让你多招几个门客的事，也办了吗？”负刍又问。
“办了，是从鲁国故地招的，整二百人，现在都就地在训练。不知公子啥时候用，我没让他们过来。”鲍公答道。
“好。什么时候用，我预先通知你。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些事要好静静想想。”
负刍埋下头，眯上了眼，等他睁开眼，一看鲍公还站在旁边，忙说：“让你歇息，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公子，老奴有事要秉报。”鲍公讲话有点吞吞吐吐。
“说吧，天大的难事，你都要直说。只要人活着，怕什么？别吞吞吐吐的。”负刍说。
“那老奴可要说了。一件事是，最近开销太大，家中眼看没钱了。公子，办什么事，都要花钱。特别是办大事，更要花大钱。我们现在不就是德夫人和你宫中按月的例钱，除了这个，我们哪还有进项。”
“家里还有多少？”负刍问。
“乱七八糟算到一块，郢爰二十，蚁鼻钱二千铢。”鲍公回答。
“只有这郢爰还能撑一阵子。其它的，就没什么大用了。”负刍想了想，对鲍公说：“钱的事，你别操心，我来想办法。”
“另外，老奴还想对公子说件事。”鲍公见负刍投射过来的目光，说道：“德夫人最近精神不大好，都是为你的一而焦虑，我私下里就看到她为了你哭过多回。公子，老奴跟了德夫人这么多年，鲁国被灭了，她都没这么惊惶过。你可要体贴德夫人，多多安慰她才是。”
负刍一听，心中不禁一酸，忙说：“感谢你提醒，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城，我陪母亲好好说说话。你要没别的事，先睡吧。我这会儿，读几页书再睡。另外，你叫安重光明天跟我进城。你就不要天天跟着我了。”
安重光，是他最为忠勇的门客之一，而且勇武超群。
书读不下去，脑海中总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断地在翻腾、缠绕。
耳边似乎又响起在城墙上听到的那首悲壮的《国殇》，虽然发自一个女性之口，那传耳的微音依然婉转，悲怆。
这么多的事，到底从哪下手？
他突然想到，现在要想争取项燕，光是一个岫云不行。最要紧的是，找到朱英！
“这个你放心，过几天训练时，你去看看，看是否满意。至于研究观察石虎，没问题。”钟仪吾回答。
“那我呢？让我干什么？“潘崇问。
负刍没答话，而是直瞪着眼睛看着项伯。项伯忙拍拍脸，“说错了，你看我这没脑子的话。打脸打脸。我没问题了，走了。”项伯匆忙离开。
一看项伯离开，潘崇就说：“项伯这个家伙，就是有点莽莽撞撞。李园是那么好宰的？平时出入宫廷，哪次不是骑龙驾虎，浩浩荡荡。身边又有个石虎护驾，日夜不离左右。哪那么容易下手。闹不好狼打不到，反被狼咬一口。”
潘崇所说的石虎，是李园的贴身护卫，力能扛鼎，掌可裂石。在一次李园巡边，突遇山中盗贼，石虎以一柄赤眉神剑，突前奋击，一剑扫断十根齐齐来袭的长戈，山贼当场目瞪口呆，抱头鼠窜。由是石虎扬名寿春。
一见负刍看过来的眼神，钟仪吾立即说话：“你要我干什么我知道，到时候，我带五十名门客听你指挥怎么样？
楚国的王族大姓，都有私家军队。楚悼王时，吴起曾发起过统一军制、取消私人军队的改革。因变法失败，这项改革没能推行下去。各大家族依然保留着强大的私人武装。
负刍点点头，答道：“你既然以为石虎必有弱点可乘，我就给你一个任务，研究研究这个人，仔细观观他，发现他的弱点。但这不是主要的，你不光是出这五十人，更主要的是要训练他们，让他们着急时候对拼命，敢赴死。不然，人再多有什么用？”
“放心吧。我父亲之所以不相信我的话，是他没见到真凭实据。这次我回去把岫云的事告诉他，他肯定会支持我们。负刍公子，你说得好，我们也是熊氏的后代，血脉相承，连气同枝。我父亲他对楚国的忠诚是不用怀疑的。我这就回去。”
“行，有什么情况，立刻告知我。来，再喝碗酒吧，今天酒也没喝好。”
“不，不喝了。平时喝点酒，再糊涂都没事，睡个大觉就完了。现在身当大事，岂能醉酒，走了。”
钟仪吾不满地瞄了潘崇一眼，说：“石虎尽管是熊罴之人，万夫难当。我不信就没有弱点？”
负刍摇摇手，阻止两人抬杠，说：“我们先别说这个，是人，必有弱点。到时候，必有办法对付。仪吾，你也有活儿。”
见负刍不愿说得明白，项伯也不愿再追问。只是他觉得负刍的行动太过于小心谨慎了。
“搞掉李园真要费那么大事吗？”项伯楞楞眼睛，“他不就是一个脑袋吗？不如我找个机会，藏把利刃，贴身一刀把他刺了不就完事了吗？”
“说吧，让我们干什么？”项伯对负刍说道。
“我在想，项伯你的主要任务，就是说服你父亲项燕。在城墙上，我碰到他了。我用语言试探他，我的判断是他可能也听了关于楚幽王身世的风言风语，只是他不愿介入我们的家事，再加上先考烈王临终托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但对熊犹就不一样了。我当然希望你父亲能支持我们，只要他愿意给我一千人，我保证一天之内，扫除熊犹，扑杀李园和李嫣。现在的百官，已经对李园一帮人有极大的不信任，荡平李氏家族，百官不会造反。不过，你父亲不一定愿意这样做。他的做人底线，是军不预政。所以要他给我派兵，可能性有，胜算不大。你回去就试试看。真能说服你父亲当然是皆大欢喜，真说服不了，至少能让他保持中立，不让军队出现异动。”
“宫正昭悦，这个人是李园倚重的王宫卫队长。他负责王宫的警卫。不把他搞定，如果我们有动作，很可能会有意外。你在最近要多与他接近。他毕竟是军队调来的，虽说受到李园重用，但也是你父亲的老部下。你和他接触，不会有人有疑心。我身份特殊，和他只能打打哈哈，点点头。交流多了，就会让人怀疑。不过，”
“不过什么？你说明白点。”项伯看负刍有点吞吞吐吐，不由地问。
“不过彼此虽然没有明交，但却有神交。你只要与他经常往来，你就会知道。”负刍回答。
“不，别忙，我还有一件事要交待你。”负刍说。
“何事？”项伯问。
四只流血的手紧贴在一起时，大厅里突然感觉有一种悲壮庄严的气氛，每个人的血都直冲头顶。
“救楚，从今天开始！”负刍庄重地说道。
“从今天开始！”三个人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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