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曲轻歌 芷儿引发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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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来不行吗?晚上来更好找。鸨娘说了,不到午后,女儿们是不会出来的。这个唱楚辞的,想必也是个歌妓。我们干嘛不等晚上来呢?”安重光建议。

    “不,”负刍答道,楚辞,多愤世嫉俗之作,非常人所喜。能唱楚辞的人,不取悦凡俗,苟同世风,我看也是不凡。听我的,不要别扭,跟我上城墙。”

    安重光无奈地摇摇头,无话,跟着负刍往城墙走。刚行几步,忽听有歌传来。

    负刍停下脚步,说:“你听,听到没有?”

    “没,没听到。公子是太迷了吧?故有此幻觉。”

    “不,是有人在唱。你听,就是这昨天听到的声音。”

    二人静下来,默默地听。

    果然,有婉转声音细细传来:

    “帝子降兮北渚,

    目眇眇兮愁予!

    嫋嫋兮秋风,

    洞庭波兮木叶下。

    “公子,你怎么楞在这了?公子,公子!”安重光加大了嗓门。

    “这是屈原的《湘夫人》,就是这个人了,走,找她。”负刍从呆默中醒过神来,手一挥,回头走向丽春坊,随着这袅袅依稀的歌声方向,走进了坊中的小街,一直向前。

    已经快走到丽春坊的尽头,这歌声还在更远的地方。

    负刍一看,坊的尽头出现了一条小巷,名叫“紫金巷”。沿着小巷一路慢行,就听见歌声从一间门上镶嵌着“幽兰堂”的屋里传出来。

    “小生楚龙来此拜访,欲听琴曲,请开门!”

    古筝嘎然停歇,歌声也止。

    过了一会儿,对开的两扇门开了一扇,出来一位老妇,年纪约有四十来岁。

    岁月如刀,让她的脸面有了皱纹,但绰约的风姿仍然婀娜。

    她仔细观察着负刍和安重光,冷冷地说:“幽兰堂,不是卖身之地。请公子到它处去吧。”

    听了这话,负刍的心里坦然起来,忙答道:“小生来这里,听歌而已,没有其他企图。”

    “公子要听歌,若是为了搏笑,可到其他楼堂。会唱风情浪歌曲牌的姑娘多的是。”

    “你这个老妈,如此啰嗦。不就是想多要钱吗?给你就是!公子想听的是楚辞,不想听那些风情浪歌。他昨天在城墙上听到你们姑娘在唱楚辞,一直不能忘怀,今天一早便来找了。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找到门上。你这老妈不知好歹,如此冷淡,说这些难听的话,不要辱没了我们公子!”

    “说什么呢?!”负刍低声怒喝,见安重光不作声了,便转过头来,对老妇说:“不要见怪。小生这门客有口无心。但他确实说得的不假,小生并不知唱歌姑娘的尊名,只是昨日听到姑娘所唱楚辞,心有所感,不能解怀。故一路找来,就是想再听姑娘多唱几首。”

    只听门里有声细细传来,“愿听楚辞,或为知音。请公子进来吧。”

    这是一个两进的房子。正门虽然不大,但穿过前房,便是一个宽敞的院子,后面的正房有三间,两边连着厢房。一边是厨房,一边可能是老妇所住的卧房。后面的正房估计可能是唱歌的女子住的。

    身后的门已经关了,院子里没有一丝风,只有温暖的阳光将这个院子晒得暖融融的。

    踏上三个台阶,进了二进房的门,掀开门帘,一股热乎乎的暖风迎面扑来。负刍定睛一看,三间的房子已经改成了两间,中房和西房合成了一间大堂,显得十分宽大,堂内已经铺了席子,靠墙放着几个厚厚的蒲团,以便来人听歌时跪坐。中间靠后放着一架古筝。堂内一个铜炉内,生着木炭火。东壁的绣帘沉沉垂着,想必东面的房子是唱歌姑娘的卧房。

    “芷儿,客到了。”只扣老妇招呼一声,便掀帘出门。

    负刍刚要坐下,就听东壁的帘子掀开。

    姑娘出来了,一道乌荧荧的波光直向负刍飞来。

    负刍忙又站起来,迎着飞来的粼粼波光,审视来人。

    没有浓妆重抹,只有粉黛薄施;没有熣灿头饰,只有云鬢高耸;没有锦绣服装,只有幽香阵阵。

    这香让人一闻就难以忘怀!

    在负刍威重的目光下,姑娘不由的低下了双眼,道了个万福,轻声问道:“公子今天能寻歌而来,即是有缘。不知公子还想听哪首?奴家试唱。”

    “”沅有芷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负刍不由地吟出女子刚才所唱《湘夫人》的后两句。

    看姑娘的目光有些惊诧,负刍忙解释说:“昨日听《国殇》一曲,甚为感奋。今天,想听一曲《橘颂》,如何?”

    《橘颂》是屈原第二次流放中所作。负刍每每读此,眼含热泪,愤闷欲裂,感激慷慨!

    “公子想听,奴家敢不从命?只是为何公子对楚辞如此兴高?”

    “楚辞为楚国特有,是楚国的瑰宝。尤其是先人屈原,所著佳作,一片冰心,无限忠诚,悲歌慷慨,哀婉郁结,无不让有心为楚国奋发之人心动啊!”

    “是吗?”姑娘会意一语,认真地看了负刍一眼,这才轻拨筝弦,一曲轻歌,娓娓袭来。

    “后皇嘉树,橘来服兮;

    受命不牵,生南国兮。

    深固难徒,更壹志兮。

    这歌声,纤细而又含着些沙哑,柔美又染着些铜声,婉转又参杂着悲凉。

    负刍在这歌声中渐渐沉思下去。

    姑娘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而负刍心中屈原的形象,犹如房内袅袅香烟,不断升腾,长大,活了。

    慢慢地,负刍感觉屈原化为自己,自己就是屈原。

    “我一生清白,若兰若芷;忠贞于国,九死未悔。但楚国怎么啦?为何变成了一个恶人当道、奸侫横行的世界?!这个世界让我人生坎坷,屡遭打击。

    “我的楚国啊,你赶不走我的。你就是再让我颠沛流离,也不能改变我忠贞报国的意志。我就是一棵经冬犹绿的橘树,我受命不迁,扎根南国。我这颗爱国之心,深厚稳固,谁也不能肆意动摇。越是有千难险阻,越是小人当道,谗嫉纷至沓来,越让我的意志更加如一,坚如磐石!”

    思绪如云,让负刍进入了迷离的状态。他忽然起身,跟着高声吟诵:

    “嗟尔幼志,有以异兮;

    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

    秉行无私,参天地兮!”

    这番吟诵,急促有力,铿锵如铜!

    突然,大堂之内,听不到姑娘的歌了。

    堂内静静良久。

    “公子一番吟诵,想必是由感而发,能说说原因吗?”

    姑娘的问话,把负刍从迷离中拉回来。这一刹那,感觉有些失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屈原这一生,身在楚国,魂系楚国,虽死不移。如此高洁品行,让我们后人惭愧。”

    “哦,有公子这样想法的人,楚国少见。公子何必长吁短叹,忧国忧民?再说了,楚国,是谁的国呢?反正奴家感觉,奴家虽在楚国,但楚国并非是奴家的国。是你的国吗?”姑娘说道。

    见负刍咫尺不答话,姑娘又说:“大怒伤神,大悲伤身。公子何不随波逐流,逍遥自在?”

    负刍露出冷冷一笑,没再回答姑娘的问话,反问道:“听曲听了半天,还没问姑娘的芳名,何方人氏。”

    “奴家姓朱,单字一芷。公子可唤奴家芷儿吧。芷儿祖籍齐鲁,然幼年即来寿春。算是个楚国人吧。”

    看着朱芷的相貌,负刍突然想到一个人,觉得她与这个人十分相象,不由地问道:“朱芷姑娘,噢芷儿,如何来歌坊谋生?家就在这寿春吗?父亲是谁?也许小生见过。”

    朱芷扬了扬细细的眉毛,说道:“家父早已过世,芷儿又逢兵乱,辗转流离,苦于生计,落于歌坊,想来也有八年了。”

    “敢问父亲尊名,可否告诉小生?”负刍再问。

    “公子问多了吧?家父已逝,何必再提其名。”

    “姑娘别见怪。因为小生觉得有一个人与你十分相象,故而问起。”

    “谁?”

    “朱英。”

    朱芷的眉毛猛然间颤抖了几下,就听到外面也有啊的一声。

    朱芷摇摇头,“不,公子认错了,家父不是朱英。家父是这寿春乡下人,早已去世。”

    突然,就听到外面大门砰砰作响。

    一会儿,安重光出来了,摇摇头,“鸨娘说了,这里无人会唱楚辞,只会唱《女儿伤春》、《寡妇夜思》。”

    负刍一听,轻声说:“走,到城墙上去。走一走。我断定,此女就在附近,我就不相信,听不到这声音。”

    到了丽春坊的牌楼前,负刍没进去。他总觉得这些地方,弥漫着淫邪之味。虽说映衬着王都的繁荣气象,但却是销魂蚀骨之地、减志衰心之窟。王都日日盘旋淫靡之风,必减楚国的雄浑之气。

    长这么大,从来还没来过。但他知道,寿春城内不少富家子弟,结帮成队地来这里觅香猎艳。连朝中一些命官,时不时来这里偷腥。

    如果不是在城墙上听到如此悦耳的楚辞,他决不会在这停留哪怕一分钟。他觉得上天给他的使命,不是让他来这里销魂耗神,荒度一生;或者娶妻生子,完成人生自然更替。

    今天就是不打名号,如若被寿春城内的朝贵们看见,少不得会有文章出来。

    谁叫他是考烈王的后代呢?

    于是他叫安重光问问有没有会唱楚辞的女子。

    “母亲,怎么如此小心?孩儿不过是想出门玩耍一会儿。很快就回来。”负刍回答。

    “真的吗?”德夫人不太相信。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儿子这二年变了:脸色越发严峻,笑脸已少,言语不多,城府深厚,做什么事很少跟她说。不再是原先那个整天围着母亲转、天真可人、嘴里的话甜嘟嘟的小娃娃了。

    “放心吧,母亲。昨天在城墙上听到几声楚辞,孩儿甚觉入耳,所以想去访一访。再听听,放松放松心情。”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师傅屈子告诉他,市井之中,有最真实的民声;街巷之末,有众多的消息。听一听,不但长见识,更能耳目灵通。

    所以他来了,但还是有一点犹疑。

    太阳出得很迟,温暖的光线在凛寒中还是伸出了柔和的手,抚摸着负刍的面庞,在他洁白的丝衣上溅起星星点点的乱光。

    丽春坊,是寿春城内贩艳、听歌赏舞的坊区,坊内一条小街,两边都是春楼林立。因为是上午,坊内还一片冷清。只有个别开门营生。

    楚人所喜的高冠他觉得甚为俗气,扔在一边,只是把发髻重新再挽紧,换了根黄色丝带扎牢,便要叫上安重光出门。

    “又要出门,又要到哪儿去?”德夫人一见儿子要出门,一顆心顿时砰砰惊跳起来。

    “你穿薄了,再穿厚点吧。外面冷啊。”

    “没事没事,里面穿得厚,我走了。”

    见母亲还要唠叨,负刍赶紧出门,带着安重光,向城南的丽春坊走去。

    德夫人一顆心放下来了,略带埋怨地说:“孩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考虑终身大事?这城里城外,高门大户人家,上门婚聘的不少,你都没看上。你到底要什么样的呢?你虽是先王之子,但毕竟是庶出,你也不要太心高气傲喽,”

    “母亲,不要操心。孩儿的事,孩儿自有主张。走了。”

    第二天上午,负刍带着安重光回到城里。

    给母亲请安后,他换了件平素喜欢穿的长裳。

    长裳雪白,这是用考烈王赏赐给母亲的百越贡丝所裁,施以湘绣,然湘绣也就是在领口袖口有两道紫红色袞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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