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陡起!
床上、床下、被垫下,都没有。
这一趟来去匆匆,根本没有时间去到村找人对图。本来想让鲍公办,但一想到母亲连鲍公都没告诉,他怕鲍公知道后心里不舒服,就没敢对鲍公讲。回来以后,这半幅画一直就藏在他的被垫底下。哪知没了。
五福园这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被盗。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进园杀人,屋内衣物没有大动,却拿走了半幅绢画?
“是李园吗?”负刍第一个疑问就是李园。
什么不拿,却拿走这半幅画,显然不是毛贼。负刍的判断当然是李园无疑。
他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的心潮平静下来,想着用什么办法找回这幅画。
心还是砰砰跳,没办法平静下来琢磨。
他忽然想到楼珪的手中有一块锦布。于是忙到后院中,借着灯光,他从楼珪手中取下那块文绣带点赤红云纹的织锦袖口。
他拿起闻了闻,有一股香味。但不知道是什么香。
如果刺客是男人,不会往身上喷香的。难道刺客是个女的吗?
不,看楼珪胸口中的这一刀这么高,手骨只用一剑就齐齐砍断,说明这个人身材雄壮,力量很大,决不是一个女人所为。
那或者是一个爱沾香惹草的男人?
负刍思考着,他打算,明天有空找找朱芷,让她断一断这是什么香。
这时,只听岫云过来了,焦急地对负刍说:“太后赏给我的玛瑙串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到项燕家你没戴在手上吗?”屈子问。
“没有啊。我觉得有你们在,项伯也在,我的身份不会有疑问,戴不戴它都没事。如果再在路上掉了,那就麻烦了。可是现在”岫云轻声地哽咽起来。
正在这时,受伤的亁乙已经进到后堂,家厨因为躲在厨房的水缸里,才免遭一死。这时,也来到了后堂。
“大家坐下吧。”负刍招呼着,然后抬眼看着两个门客,问道:“你们赶快说说,是什么人?”
家厨吓得面如土色,讲话语无伦次,十分混乱。看样子,是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傻了。
“那亁乙你说说吧。”负刍一边安慰着家厨,一边对亁乙说道。
“你们走后时间不长,我就听到院子里的狗在叫,而且叫得瘆人。我怕是不是野兽来了,便去解狗的练子。快到门口,突然头上挨了一棍。我头一晕,就倒下了。只记得有四五个人,都穿着黑衣,手持着剑,往堂屋里冲。再往后我就不知道了。”
“是这几个人跑到后院杀的楼珪吗?”屈子问道。
“不知道。”亁乙摇摇头。
“后面,后面,都从后面。”家厨突然开口说话了。
负刍摆摆手,叫他们不要说话。
不用再问了,肯定这帮人是从前后突袭五福园的。不然,楼珪不会那么突然中招的。
“看样子,这帮人不是山猫野贼。如果是,吃的用的,凡是能带走的,都会被他们搜掠的。”安重光说。
“不错,而且他们拿走了一件最至关重要的东西?”
负刍说。
“什么东西?”大家众口一词。
“半幅画。”负刍说。
“什么半幅画,没见过呀?”安重光说道。
“你是没见过。连屈子少傅也没见过。”负刍回答。
“很重要吗?”屈子问道。
“当然,可惜被盗走了。”负刍回答。
“那怎么办?”安重光问道。
“不要紧。这幅画对我很重要,但盗匪拿到手里,一点用也没有。我相信,它会重回我的手中。”渐渐平静下来的负刍,此刻显得十分镇定。
“公子怎么这么肯定?”安重光问道。
“安重光,你明天随我回城,你四处走走。哪儿显眼你往哪儿走。如果有人向你套近乎。这个人必定是盗画的人。”
负刍回答着,眼睛已经转向了岫云,说:“岫云的玛瑙串,肯定是这帮盗匪抢走的。”
“坏了。”屈子突然一拍腿,“这珠子要是落入李园、或者太后的手里,就坏了。他们肯定会”
“我给公子、给大家添麻烦了。我要连累公子了。”岫云哭泣起来。
“岫云,哭什么?”负刍忙安慰岫云,“我们会有办法的。”
负刍说着,走到岫云面前,说:“岫云,你在我们没到项燕家、还在五福园议论时,你就哭了,是不是?”
“是的。我觉得我的用处已经没了。我已经成了公子的累赘了。李园如果抓住了我,他就会”
说着,岫云哭出声来,“我应该去死。我不应该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瞎说什么?!”
负刍啪地一抂桌子,一声暴喝!
岫云吃了一惊。
“这样吧,安重光,现在你就带着岫云走,一刻都不能停留。如果李园断定这串珠子是岫云的,肯定会立即派人来抓。现在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淮河码头有我们的小船,你渡过淮河,连夜去追鲍公。把岫云交到鲍公手上,你就抓紧回来。听到没有?”
“岫云,”负刍转过身来,说:“你也别收拾,没什么值得收拾的。以后一切大定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现在就走!”
岫云扑通跪下,给负刍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她已经擦干了泪水,此时显得异常冷静,说:“恩人。岫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幸事。以后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
“你这说什么话,快走!”
就在负刍回到五福园门口的时候,石虎、陆子期带着几个人,已经站在了李园宅第的大堂里。
匆匆赶回,身上的黑衣还没脱。
“有收获吗?找到什么逆反的证据了吗?”李园轻声地问。
陆子期回答:“在下的人跟着石虎进了园子。一查,果然有重大发现。”
“什么重大发现?”
“一个是负刍不在城中的家中,也不在园中,不知去向。在下觉得他的去向大为可疑。再者,在下的一个部下,在一个充满着脂粉气的后屋里找到了这个。”
说着,陆子期向李园摊开了玛瑙串。
“这玛瑙串不是太后宫中的吗?”李园吃了一惊,但马上平静下来,“也许是太后赏给德夫人的,德夫人给了负刍。这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个房间有个女人,但也不在。负刍不是不近女色吗?那这个女人是谁?这个女人与这个珠串在一起,不值得怀疑吗?”
李园身上猛然一紧,仿佛一个炸雷在耳边炸响!
他想起了那个被他杀死的乐女岫云。
“难道,难道这个女人没死?!”
想到迷,他一转头,怒向石虎,“岫云不是你拉到山里的吗?她到底死了没有?!你说!”
李园嗓门突暴,让石虎吃了一惊。
“是臣亲自叫人把她吊起来的。她真的是死了,臣后来派人去看,血肉模糊的,已经被狼啃得面目全非了。”石虎回答着,面上阵阵不安。
“不,这个女人可能真没死。这事大了!”
“孟昶,孟昶!”李园大声叫道。
孟昶进来了。
“你,马上去坤宁宫,带着这个珠串,问问太后这是不是岫云的?另外还赏给过谁?是不是赏给德夫人了?她一定知道。”李园含着脸说。
本以为岫云早已化骨为泥,谁知冷不丁却出现这个情况。
孟昶立即出门了。
李园急忙对陆子期和石虎说:“不管现在负刍在哪儿,你们这一次肯定是打草惊蛇了。如果这个岫云还在,肯定要逃。我料定,他们如果此时在五福园,肯定这个岫云要往淮河边上逃,过了淮河躲到德夫人的封地平冈村去。这样,孟昶一回来,你们立刻带人赶往淮河,在码头附近截她。我断定一准能截到。”
“另外,”他对陆子期说:“负刍今晚到哪儿去了,也大有疑问。你明天到几个城门查一查,看看不没有车马夜晚出入寿春城。”
“在下得令。马上就安排。”陆子期回答。
“陆子期,我已经对你说过多少遍了。这个负刍不是当年的黄口小儿了。此人雄心不小。你不要我让你干什么你才干什么,说一下动一下。你要主动。我告诉你,这个国家崩了,你我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知道吗?”李园厉声说道。
“在下知道,在下惶恐。就怕做得不够,让令尹大人操心。现在令尹大人耳提面命,在下如雷贯耳,一定不遗余力!”
“好啦好啦!不要再说啦!你,还有石虎,赶紧安排人手,准备到淮河码头去。”
“是!”两人一齐应声。
“臣在一间屋里还搜到一个东西。”石虎说道。
“什么?”李园心不在焉。
此时李园的脑子里全是岫云的事。他想急切想知道太后宫是什么回话。
石虎拿出了那半幅绢画。
“这是什么?”李园随眼一望,“哦,是撕烂的画。你拿回来这个干什么?”
石虎答道:“这房间可能是负刍的。臣是在他被垫下面发现的。他既然留着这个东西,肯定有用。”
“你怎么知道是负刍的房间?”李园问。
“房间大些。而且里面有竹简。”石虎回答。
“竹简上写的是什么?”李园问。
“不知道,臣不认字。臣以为是兵书。”石虎回答。
“那也可能是屈子的房间啊。”李园回答,“就算是负刍的房间,这幅破画也许是他与谁的定情物。上面有字没有?”
“没有。”石虎回答。
“既然没有文字,扔了吧。”李园没好气地说。
陆子期伸过手来,说:“给我看看。”
石虎劈手把绢画塞进衣袖,说:“看什么看,不就是个破绢画吗?令尹都说过了,我把它扔了。”
这时,孟昶流星赶月般回来了。
“怎么样?”李园急切地问。
孟昶回答:“太后说这珠子是赏给岫云的。太后还说,她从没赏给德夫人过玛瑙串。”
李园的脸一下子变得死灰,指指外边,对陆子期和石虎大吼:“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快,看看屋里都少了什么?“负刍命令道。说道,他先放下了楼珪,赶回自己的卧室。当他点上灯,粗粗一看,屋内被翻得很乱,几部兵书的竹简已经扯得散乱一地。摆在箱子上的一双麒麟玉带钩不见了。
突然,他想起来,“画,我那半幅画呢?!”
就听脚下有人呻吟起来。安重光一听,就知道是平时看门、照料园圃的门客亁乙。
“怎么啦?”安重光问。
“被人打昏了,到现在才醒过来。”亁乙回答。
就听安重光在大声呼喊:“公子,快过来!公子,快过来!”
等负刍走到前堂时,安重光已经点亮了前堂的灯,脸上现出惊惶的神情。
一进前堂,安重光就急速的领着负刍到了后院。只见后院的左厢房门口,门客楼珪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嘴巴大张,脸上布满了恐怖的神色。我的左手已经被砍断,只剩皮还连着。负刍借灯光一看,楼珪的左手中,紧抓着一块布。显然,他在中剑的一刹那,紧紧抓住了刺客左襟袖,死死不放,才被刺客砍断了左手。
“不,我回去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不如干脆和你们一道先回山里。明天一大早回来。这又不远,而且手里有令箭,想回来随时就能回来。”
见负刍坚持,屈子就没说什么。
负刍是有想法的,因为他听到了岫云在后院时的低声抽泣。他不知为什么。他想回来,问个究竟。
安重光忙唤负刍进来。见负刍到了,他又一纵身向前奔去。
负刍在黑暗中感觉亁乙的头被打烂了,正在流血。忙咬住自己的袖口,一用劲,嗞地一声,撕下一块,便急忙捂在亁乙的头上。
负刍悄声说:“这样,你先进去,看看我们两个门客和家厨在哪,有没有什么异样。”
安重光拔出了佩剑,推开院门,没走两步,不知是踩到了什么,安重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负刍对屈子说:“这样吧,一道回五福园吧。”
屈子答道:“公子不必再出城了。明天你还要与人见面呢。我俩人走就行了。反正这一路走惯了,没什么怕的。”
大家陡然一惊,不由地蹲下了。
“怎么啦?”暗夜中,负刍悄声问安重光。
“不对,你看,往常只要我们出门,这门脚上必栓一根麻线。这是平常人不注意的。如果它正常解开,说明是我们的人。如果它断了,说明是外人解了院子门上的门栓推开时断的。现在你看,它断了。公子你再看,前堂的灯也灭了。以往,你不回来,前堂灯是不灭的。”
一行无话,两个时辰,车到五福园前。
一下车,安重光刚推开院子门,猛然伸手挡住负刍的脚步。
离开项燕家,还是从后门走。
项伯拍了一下负刍,递给他出城的令箭。
因为他知道,岫云是不能在城内呆的。只有出城回五福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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