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月听罢，稍稍有些迟疑：“这招可行吗？若是那张嬷嬷颠倒黑白，反嘴说姑娘的不是，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你就是外行了。”沈玉锦打趣她道，“你且记着一个词，占尽先机。香玉这一番宣扬，那些人心里已经先入为主有了个大致的印象，再想改变就不那么容易了，若是这时张嬷嬷再想强行反嘴说什么，不仅没有什么实质的效果，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让人以为她逞谎，多年辛苦攒下的好形象说不定就此毁于一旦。张嬷嬷那样聪明的人，自是明白这一层，所以我料定她断然不敢反驳什么。况香玉传出去的都是实话，她就算想说些什么也会是心虚的很。”
念月一听，倒有些明了了：“那姑娘以为张嬷嬷会就此咽口这个闷气，就此罢休？”
沈玉锦笑着摇摇头，还想说什么，一打弯那香玉的小院子就到了。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香玉抱着一沐盆出来，一看是沈玉锦，便迎上来笑道：“我就知道应是姑娘来了。”
“就你机灵。”沈玉锦伸手点了点香玉的额头，“我交代给你的事都办妥了吗？”
香玉嘿嘿一笑：“姑娘那时虽说得含蓄，我却是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当下回来就去办了。现在‘二姑娘舌战张嬷嬷’说不定已经被人编了说书段子四处流传呢。”
玉锦听罢放下心来。
流霜喝过了药已是渐好起来，玉锦没来多久就转醒。听闻是玉锦救的她，忙是要起来磕头，却被玉锦生生按下：“你病才刚好，做这些有的没的，当心又凉着了，才是辜负了念月善待你的一片苦心。”
流霜听罢遂不敢多言什么。
玉锦问起她关于张婆子的事，流霜闻言一怔，明眼见着略有些迟疑。
沈玉锦看出她的犹豫，认真盯着她道：“若有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即可，不用怕那张婆子，你是我身边的丫鬟，我一应为你做主才是。”她以为流霜是惧怕张婆子在这府中的权势不敢开口，遂为她做了担保。
谁知流霜这一次却是坚定下来：“当真没有。”
这就奇怪了。香玉和画扇两个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沈玉锦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有从旁的念月看出些门道，打断了准备继续说服流霜的玉锦——
念月没明白过来：“姑娘这是何意？”
沈玉锦笑道：“方前一早出来，我就让香玉将在小厨房的事细细宣传了出去，也不必添油加醋，实打实地复述一遍即可。香玉这丫头伶俐，我略一点拨她就懂了我的意思。现下院中人应是传遍了吧。”
那两个丫头缩了缩脖子，就此闭紧了嘴不敢再多言什么。
这一边沈玉锦自是不知小丫鬟们的闲话。念月打着伞走在她身边，出了主院问起那张嬷嬷的事。
沈玉锦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念月听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照说这张嬷嬷不想是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沈玉锦冷笑了声，道：“正是她这头一份‘威望’我才要拿她先做这个筏子。你也说这院里的人对她都服气，我可就要说一句了，这院里的人对我如何？你不必说我也知道，定然是应奉阳违，当面恭恭敬敬私下里就不一定了。我晓得这与我以前的做派不无关系，但既然我现在醒悟了这个关卡，就不能任由着这样发展下去。现下还好说，这些人面上至少还是听我的，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变故，怕是整个院子里可堪重用的满打满算不出五个。所以我头一件就是要破了那张嬷嬷独大的局面，接下来的事才是要慢慢打算呢。”
念月道：“姑娘的意思我懂了。只是那张嬷嬷惯会些手段，我怕就此落了她面子，姑娘不仅不能立威，反倒是引人非议。”
沈玉锦闻言一笑：“这倒是不用怕，我既然有此举动，前前后后自然是都想好了的。保证不但就此让我在这青玉轩树了威，还断不让人挑出一丝错处来。”
“姐姐这是怎么了？自昨儿回来就一直愣手愣脚的，莫不是回家了几日连活儿都不会干了？”画扇笑说。她一向看不惯寒春，有的没的就爱酸她几句。
寒春白了她眼：“就你这小蹄子爱说诨话，嘴里也没个留神儿把门的，成心哪天摔了跟头去可没人扶你。”
画扇吐吐舌头，将空了的药碗收拾到食盒中，拎着出去了。
沈玉锦道：“怕是她与流霜间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龃龉吧。也不用多想了，等流霜醒了问问她自然就知晓了。”
念月应了声，又说道：“不管怎的，姑娘这次还是做得太莽撞了些。那张嬷嬷在咱们院里是极得威望的一个人，底下的丫鬟小僮没一个不服气她的。姑娘这次为了个小丫鬟专程找她兴师问罪，怕是不妥。”
纤云阁住着的正是只比沈玉锦小两个月的三姑娘沈玉蝶。平心而论，沈玉锦的阿娘谢氏毕竟是曾经的京中第一美人，玉锦虽不及她阿娘往日风姿，但相貌五官却是出尘绝艳，沈玉蝶其实也不多差，只客观来说却是比不过玉锦的精致。但沈玉锦输就输在前世太过在意自己的容貌，又受了身边寒春挑拨专爱一些浮夸华丽的打扮，再加上性子高傲目中无人，待人柳眉倒竖颐指气使，美貌度大打折扣，甚是不得下人所拥护，反观沈玉蝶有个很会打扮的姨娘帮衬着，很是懂得扬长补短，平日里见人三分笑，有意塑造成一个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娇憨模样，久而久之府中传出一些“三姑娘艳压二姑娘”的话来。三人成象众口铄金，传着传着，不知怎的就连府外也知道武安侯有一位三姑娘竟是比第一美人的女儿都要好看的。
其中稍长些的丫鬟嘘了一声，看了看四周，低声斥她们：“你们两个不要命了，府中主子的是非也是你们能议论的，要是被张嬷嬷听见，仔细些你们的舌头被割了去。”后一句自然是吓唬她们的。
沈玉锦听她提起这事，哪能不知她心中所想，但面上却不多显露，草草带过，并没有说到什么实际的内容。寒春一时捉摸不定，又不方便再问下去，只得满腹狐疑地闭了嘴。
饭后不久画扇将药送来。寒春原是做了硬仗大打算，准备哄沈玉锦喝药，谁知沈玉锦三口两口就喝净了，喝完取了块桃脯放在嘴里去苦味。全程愣是没皱一下眉头。寒春看着，不免微怔。
这几个都是刚留头的小姑娘，还没怎么参与内宅深院那些个错综复杂的派系争斗，因而眼神显得稚嫩清澈，十分的活泼烂漫、无忧无虑。沈玉锦朝她们笑了笑，方才转身走了。
沈玉锦走后，那几个看呆了的小丫鬟叽叽喳喳，一个说：“以前就知道我们姑娘好看，现在没想见着病了一场，竟比以前还要美上许多，真是怪了。”
另一个道：“姑娘方才那一笑，真是看得我……乖乖娘诶，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竟是比纤云阁的那位还好看几分。”
午间玉锦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下午起身，她念着流霜那事，待穿戴整齐，正巧念月来了，便携着她一同去后边瞧瞧，仍是将寒春留在了屋里。
出了屋子，阶上有三四个穿着厚袄子的小丫头趁着午时阳光好在外边晒太阳。她们有的翻花绳玩，有的在绣帕子，见沈玉锦出来了，忙起身行礼，齐齐念了声：“二姑娘好。”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的11章和12章合并。有同学说流霜这个事拖得太久了，我返回去看看，这两张涉及的琐事却是太多了，且没有必要，但是前面因为加了老夫人和李春意，倒是不方便再多改。所以删掉了一些细枝末节，将原来的两章合并为一章，看过的不用看了，没有新情节，下一章改成新章。<hr size="1" />
<li style="line-height: 25.2px"> 从小厨房处出来，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云破日出，大晴。沈玉锦让香玉先去了后边院子照看流霜。回到正房，已是到了时间，寒春服侍着沈玉锦用过了午膳。因着她身体刚好，都是些容易克化的吃食，枣泥山药糕，黑米粥，并四素一荤，素的是黄瓜萝卜笋丝猴头菇，荤的是玉锦最爱吃的片皮乳猪。
沈玉锦大病初愈，没什么胃口，挑着吃了几口便搁下筷子了。寒春一边收拾着残羹冷炙，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向玉锦问起流霜的事情。她虽不如张婆子那般苛待流霜，可往日因着流霜不爱笑总阴沉着脸没少拿她当个趣儿，眼见着沈玉锦如今为了她都不惜和掌院嬷嬷理论，定是要重用的。这流霜的脾性如何寒春不知，只生怕她夺了自己现下在姑娘跟前岌岌可危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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