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可能是放下了什么，就决定走了，也可能是发现，自己所寻求的东西成了水中月镜中花，无趣了，便走了。”明央轻描淡写地说。
“只是这样？”余言无法相信。
“是，我的猜测罢了，究竟如何，还是等着以后见面，再去询问吧。”明央的手紧了紧。
他的脑子里是那个男人走之前的模样。
那个男人抱着余言的头对着自己微笑，他的十字架上无血色，他说：“我像不像她，玛蒂尔德，爱着余言，却是我亲手砍下余言的头颅，最后抱着余言的头颅，走向远方？”
“不，你不配，”明央坐在地上看着男人：“玛蒂尔德，她的爱是因为即将失去，她所渴望的便是如此，你的爱想来是和你所信仰相关，我认为，这位女性，是值得尊敬的伟大女性，她贪婪、她无知、她优雅、她才华洋溢、以及她野心勃勃。”
“在我看来，你像一团迷雾，对于别人而言，你是迷雾，对于你自己而言，你也是迷雾，你无法与这位女性比较。我无法预测你的下一步举措，你，应该也无法预测自己的下一步举措。”明央盘起腿。
“或者说，你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但是，你回不去了，迷失在某处，你不知该怎么回去，并且，你可能，已经不再想回去了。”明央低下头。
“你，和这间教堂有关吧，你，应该也是唱奇异恩典唱诗班的小孩之一吧？”明央伸出手扶着下巴。
“或许说，杀了第一个人之后，你就再也回不去了，你的手已经染上鲜血，你的神明还会庇佑你吗？我总是觉得，杀了一个人，就是在杀了这个人的同时，把你自己也杀了。”明央轻轻地说。
“厉害呢，你，你的名字？”男人低下身靠近明央。
“名字啊，你应该想问的是，我是什么人？”明央慢慢地站起来。
“你现在还不能知道的人。”明央做出噤声的手势。
“那里关着的女人，是吴宽的女人吧，”明央抬头看向圣母玛利亚，“她应该是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尚暖，至于尚暖。”
“尚暖，也被我杀了。”男人轻轻笑了。
“这里也是我迷惑的地方，你为什么要杀尚暖呢？”明央问。
“窄门之处，是我该去之处。”男人淡淡地笑了，“那个女人很快会回归地狱，纵是曾经欢愉，不过是………”
“你不杀我？”明央问。
“我要去往他处，”男人说着，忽地想到什么，双手一伸，扶住明央的脸庞，气息在明央脸上缠绵：“还会再见面的，我，你，或者余言…….只是，现在…….”
说完，男人起身，手上的刀闪着星光，在圣母落泪之际，映照圣母的泪光，紧接着，明央倒地，血色沾染男人的十字架，男人转身，看着圣母玛利亚，对着圣母玛利亚唱起了奇异恩典，他一边唱着，一边向着不知名处离去。
“明央，明央。”余言轻轻地喊着明央，他发现自己全然无事，只是身体有些无力。
“嗯？走吧。”明央说。
“那个女人………即将赴往地狱。”明央轻轻地说。
“若是愿意，你可以给予她一个梦。”明央想到了什么。
“给予她……..一个梦？”余言问。
“你有这个能力……….譬如齐真，她祈求再一次地化身为美人鱼，于是，你答应了，随她一同入眠，给予她再一次梦境。”明央道。
“我想知道，她，对尚暖他们做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个男人，要让她，让她如此痛苦。”余言攥紧手，却是一瞬间无力。
如果真的知道了这个女人对尚暖他们做的事情，他会如何抉择，如果这个女人做的事情是无法宽恕的罪孽，他，他该如何是好？
不救这个女人？
救这个女人？
给予一个美梦？
还是…….
“唔………明央，走吧，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做错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宽恕她，”余言吸了一口气，“自己已经不是人以后，我想，我能否以现在的自己，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自己，去面对这个女人……..梦境……….我想，应该是面对这个女人之后，我，我，并不是自以为是，也并不是狂妄自大，只是，只是同情……….”
“或许说，我已经失去身为人的资格，失去和这个人对话的资格，失去知道她过往的资格，”余言摇摇头，“不，我怎么能那么想……….明央，走吧，无论究竟是怎样的真实，都是，我们，必须面对的，对吗？”
“他么？他说，他该走了，于是他就走了。”明央苦笑。
“他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们？不，不杀了你，和那个女人。”余言问。
突地！
“杀了我！！杀了我！！！不要再唱了！！啊啊啊！！杀了我！杀了我啊！！！”女人的声音尖锐地插入尚暖的歌声里。
“有人，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明央说。
“不要再看了，应该是地下室，”明央的手动了动，奇异的姿态在明央身上展现，紧接着，明央居然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慢慢地站起身来：“稍微，有些疼，不过还是可以忍耐。”
“你等等，我帮你，带你去那里看看。”明央走上前。
“那个男人呢？”余言问。
“你，不怕我吗？”余言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身子，忽然明白自己已经恢复了。
“不怕，”明央轻轻地笑了，明央嘴角又有血丝流下来：“我说过，会陪你到最后。”
“.………原来是这样………你……….”余言的嘴角浮现一抹苦笑，“你早已经知道我，我，我已经死了？”
“为什么，她说：‘不要再唱了……..’”余言向声音处看去。
星光灿烂下，一览无余，没有女人。
所有人似乎都是在自己和夜未央在地铁上说话后，才与自己重新连上。
自己在那之前，就像断线的风筝。
明央倒在地上，他的身边都是血，血在星光下亮晶晶的，像极了刘眉倒下那块地。
“你，你还好吗？”明央的眼中，余言的身子已经恢复成正常。
“交易？”余言记起了地铁上的夜未央。
她问了自己三个问题，想言语吗、想寻求吗、想再次把线系上吗，似乎自己是答应了，然后她又说了什么，很长的一段话，听她和明央的意思，自己似乎是和她做了交易，并且，自己付了代价。
“所以，后来老邢这些人才能看见自己吗？”余言的嘴角有些苦涩，难怪自己的课桌上摆了一盆白色雏菊花，刘斐对着自己说的话那么奇怪，明明是上课时间，自己从医务室出来，碰见医务室老师，老师却只是说了一句今天风不错…….
明央顿了顿：“嗯，知道。”
“你，和我姐姐做了交易，所以，你即使是鬼魂，也可以与他人交谈，与他人接触，如同常人一样。”明央想朝着余言爬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自己无法前行。
“余言！余言！醒醒！余言余言！咳咳咳咳咳……….”明央的声音。
以及奇异恩典的曲子一直在教堂里盘旋。
余言努力地朝着明央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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